沈硯辭的眸子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,“落落,你要不要繼續(xù)逛逛商場……”他的手機突然振動,他掏出手機瞥了一眼屏幕,隨即又看了一眼溫落,解釋道:“律所的電話?!?/p>
溫落臉上維持著笑臉。
他轉(zhuǎn)過身去接電話,話筒里傳來一陣溫婉的女聲。
“硯辭哥,你人呢?怎么還沒回來?我在律所等你,等會一塊吃午餐,順便有一宗案子請教請教你。”
“委托人要求太苛刻了,沒有你陪我,我覺得我搞不定。”
溫落的笑容僵住了。
她偷偷轉(zhuǎn)過身去看他,水眸呆呆盯著他挺拔的身影。
電話里女人的聲音繼續(xù)撒嬌道:“晚上我還想去看電影,最近新出的電影,我早就想看了,今天正好是周五,我們可以早點下班,先去吃法餐,你說好不好?”
沈硯辭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溫落,聲音溫和:“你把案宗發(fā)一份給我,我等會兒忙完再說?!?/p>
溫落假裝轉(zhuǎn)過頭,俏皮一笑,小聲說道:“沈大律師,你去忙吧,我轉(zhuǎn)會兒,等會兒我就回家。”
沈硯辭猶豫了幾秒,最終壓抑點了點頭,對電話那頭說,“我等會兒就過來,你把案宗帶上。”
“好,還是那家老招牌的漢堡店哦?!?/p>
“快餐不健康,這個點還是正常吃飯吧,你胃本來就不好,少吃點垃圾食品。”
“好,我都聽硯辭哥的。”
溫落心瞬間跌落到谷底,鼻腔和胸口傳來一陣洶涌的酸澀,眼眶紅了一圈。
沈硯辭掛斷電話后,轉(zhuǎn)頭看了一眼溫落。
溫落張了張嘴,依舊笑嘻嘻:“你去忙吧,不用管我,我記得路。再說了,你給我買的手機,我現(xiàn)在會用了?!?/p>
沈硯辭修長白皙的指節(jié)動了動,語氣遲疑:“這里的建筑物,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?!?/p>
溫落語氣輕快:“放心吧,你別忘了,我以前比你還會找路呢。”
沈硯辭想起,以前溫落為了拍攝,經(jīng)常會去一些陌生的地方,為了出片,她還喜歡一個人去人跡罕至的地方。
每一次,沈硯辭一整天都聯(lián)系不上她人。
2010年,溫落為了拍攝“雪山之王”雪豹,只身前往四川省的最高峰貢嘎山。
由于貢嘎山是青藏高原向四川盆地過渡地帶的核心區(qū)域,獨特的地理環(huán)境和垂直氣候帶孕育了很多豐富的動植物資源。
可她去了一天后,沈硯辭就聯(lián)系不上她了。
沈硯辭連夜驅(qū)車幾百公里,到她發(fā)的定位貢嘎山,找好久依舊毫無音信。
當他準備打報警電話的時候,她終于出現(xiàn)在山腳下,灰頭土臉。
她整理好身上的裝備,拿出相機,無比驕傲地說:“硯辭,我拍到了雪豹,金絲猴,還有綠尾虹雉。我跟你說,綠尾虹雉,這種鳥羽毛可是金屬光澤的彩虹色,棲息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山草甸和灌叢中,我找了好久呢?!?/p>
沈硯辭臉上掛著隱忍的怒意,眸子陰鷙:“溫落,你知不知道,你已經(jīng)失蹤20小時了。”
溫落低垂著腦袋,纖細的手指緊緊扣著相機的帶子,聲音撒嬌:“在山上沒有信號。我保證,下次我一定不會再這樣了!”
溫落準備發(fā)誓,沈硯辭大掌包裹住她冰冰冷冷的小手,聲音緩和了:“沒有我的允許,下次你不能單獨行動了?!?/p>
溫落依偎在他懷里,笑嘻嘻道:“好,沈大律師說什么就是什么,我都聽你的?!?/p>
后來,沈硯辭也說話算話,溫落每次拍攝,他都會跟她一起去。
一直到2013年,黃荊老林拍攝八節(jié)洞瀑布群。
“如果找不到路,你給我打電話?!?/p>
沈硯辭磁性的嗓音,突然打斷了溫落飄遠的思緒。
“好,我都聽你的。如果我真迷路了,我就給你打電話,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?!?/p>
溫落語氣佯裝輕快。
沈硯辭看向她,聲音低沉:“嗯,那我先回律所了。”
溫落露出一絲笑容:“你趕緊走吧,別讓別人等急了?!?/p>
“溫落?!?/p>
沈硯辭走近她,站在她身邊,還能看清楚她頭頂?shù)乃榘l(fā)。
他想伸手去撫平,手卻怔在半空中,一動不動。
溫落低垂著腦袋,他頎長的影子落在地面上。
聽到他喊她,溫落抬頭:“嗯?”
沈硯辭的手沒動,語氣心虛:“我會盡快處理好。”
溫落忍著復雜的情緒,催促他,聲音有一絲沙?。骸澳憧熳甙?!”
沈硯辭神色復雜凝重。
最終,他終于頭也不回離開了。
她臉上一直笑著,一直等到沈硯辭的身影消失在地下車庫門口,溫落的眼眶終于濕潤了。
明明昨天她拍完八節(jié)洞瀑布群,她就要向他求婚了。
她知道他準備下個月會向她求婚,可是溫落想著先下手為強。
是她先追的他,是她先撲倒的他,理所應當,也是她先求婚。
她預備著從黃荊老林求完婚,明天就拉著他去民政局領證,她已經(jīng)提前買好了情侶款的白襯衣。
明明他們剛剛買好婚房,明明他們就快要成為法律上名正言順的夫妻,明明她們要愛到地老天荒。
為什么這一切在一夕之間就覆滅了?
為什么原本預設的幸福生活,突然成為了黑白的泡影?
為什么她如此深愛的人,有一天會成為別人依偎的肩膀?
曾經(jīng)躊躇滿志,她是未來新一代國際攝影師,而他將會是最厲害的青年律師。
可現(xiàn)在呢?
一切都變了。
溫落蹲在地上,哭得泣不成聲。
2013年,溫落在黃荊老林失蹤,這一件事被景區(qū)壓下來了。
雖然沈硯辭每天都要往景區(qū)跑,搜救隊還是沒能找到溫落的任何殘骸和身體組織。
關于這次失蹤案件,沒有任何頭緒。
沈硯辭甚至設想,溫落是被瀑布湍急的水流沖走了,中途也許被瀑布里的動物吃掉了身體組織。
誰能想到,時隔整整十年。
失蹤的溫落,竟然再次出現(xiàn)在景區(qū)。
沈硯辭坐在律所的辦公室,手指夾著一根雪茄,吐出的煙霧繚繞。
辦公桌上,有一張褪色的照片,女孩兒正半蹲在地上,在拍一只地上行走的蝸牛,笑容如同孩童般燦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