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硯辭晚上過來時,房間里沒有任何動靜,安靜得異常。
溫落剛失蹤的前幾年,他經(jīng)常來這里。
有時候,一待就是一整天。
這種情況,一直延續(xù)到前兩年,沈硯辭開始很少來這里了。
屋子里的寂靜和凄涼,跟從前一樣。
指節(jié)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冰涼,沈硯辭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。
沈硯辭想起曾經(jīng)無數(shù)次,他也做了相同場景的夢,夢里有年少輕狂時,他用力愛過的女孩,她回來了。
她系著卡通圖案的圍裙,笑瞇瞇掄著大大的鍋鏟走出來,對他神秘兮兮問道:“硯辭,我剛剛洗青菜的時候,你猜我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?”
沈硯辭一邊放下手中給她順路帶的山楂味的糖葫蘆,一邊配合似的答道:“我猜,你抓到了一只小青蟲。”
溫落翻了一個白眼,發(fā)出抗議的聲音:“什么嘛?你一點(diǎn)都不認(rèn)真,怎么可能是蟲子嘛,我最害怕蟲子了?!?/p>
沈硯辭眉眼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,貼心將人攬到了懷里,下巴蹭了蹭她光潔的額頭,嗓音沙啞又滿足:“我的落落又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神奇大陸?”
溫落嫌棄似的推了推他,“沈大律師,你的胡子胡茬太扎人了!”
沈硯辭的大掌圈住她纖細(xì)的腰肢,嗓音倦怠:“落落,等會給我刮胡子?”
溫落眉眼彎彎:“那好吧?!?/p>
兩人膩歪了一會兒,溫落突然尖叫了一聲:“完了!廚房的菜糊了!”
然后,那道清麗的身影,一個箭步?jīng)_進(jìn)了廚房。
“落落?!?/p>
沈硯辭也跟著沖了進(jìn)去。
他不會做飯,也不會做菜。
“還好沒糊?!?/p>
沈硯辭看著他心愛的女孩兒,很熟練關(guān)掉了高壓鍋的火。
他一米八八的挺拔身影,似乎完全被高壓鍋里沸騰的霧氣籠罩。
頃刻間,整個屋子,突然變得清清冷冷的。
他的步伐漸漸加重了。
沈硯辭屏住呼吸,一直往廚房的方向走去。
廚房里空空如也,沒有她的影子,沈硯辭胸口突然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刺痛感。
他的兩條腿就像灌了鉛,顫顫巍巍從廚房走了出來。
當(dāng)他打開臥室房間門的時候,手指都在顫抖,他本能性閉上了眼睛。
一陣刺眼的光線突然襲來。
“沈硯辭?”
溫落正蜷縮在床上,睫毛輕顫。
實(shí)際上,沈硯辭剛剛從外面轉(zhuǎn)動鑰匙的時候,溫落就聽見聲音了。
沈硯辭睜開眼睛,看清楚眼前的女孩子,唇紅齒白的,可愛又明媚,眸子有些紅:“落落,我以為我又出現(xiàn)幻覺了?!?/p>
溫落艱難一笑,“沒有,我這次是真的回來了。”
沈硯辭端端正正站在臥室的門前,眸子隱忍,視線余光偷偷打量了她好幾眼。
溫落從床上爬起來,順手拿了一件米色的薄外套披上,語氣輕松:“今晚準(zhǔn)備吃什么好吃的?”
沈硯辭喉嚨動了動,聲音有些沙啞:“我給你下碗面。”
溫落打趣問道:“你會煮面?我記得你以前連打雞蛋也不熟練……”,溫落說到這里,突然頓了一下,語氣苦悶:“我忘了,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?!?/p>
沈硯辭默默垂下眼瞼,聲音溫和:“我先熱杯牛奶,你墊墊肚子吧,吃面還得等十分鐘?!?/p>
“謝謝你?!睖芈涞那榫w有些異樣。
沈硯辭往臥室外走,步伐有些沉重。兩人間的氣氛太過安靜,尷尬又客套。就像兩個剛剛認(rèn)識不久的陌生人,可實(shí)際上,她曾是他最愛的女孩兒。
以前她從不會對他說謝謝,獅子座的溫落,性格大大咧咧的,脾氣霸道,總是沈硯辭去遷就她。
她也很愛生氣,可能是作為攝影師這一職業(yè),天生就心思細(xì)膩敏感,稍微不慎就會因?yàn)樯虺庌o的直男語錄,開始跟自己生悶氣。
沈硯辭總是能很快捕捉到她的小情緒,然后笨拙地去討她歡心。她是一個很好哄的女孩兒,雖然性格傲嬌得不行,但她每次會故意給他臺階下。沈硯辭對哄她這件事,天生就擅長。
她生起氣、撒起嬌來一套一套的,那小嘴兒講起大道理來能言善辯的,沈硯辭作為一名出色的辯護(hù)律師,從來沒有在法庭上輸給對手過??擅鎸λ偸禽?shù)靡凰俊?/p>
可他,似乎好像也對于輸給她這件事,樂此不疲。
他端了一杯溫?zé)岬呐D踢^來,溫落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坐在餐桌前,身子坐得端端正正的。
沈硯辭將牛奶遞給了她,溫落淺淺一笑:“謝謝?!?/p>
沈硯辭身子繃直了一下,聲音生硬:“不客氣?!?/p>
溫落抿了一口牛奶,他快速逃離了現(xiàn)場,趕緊加快步伐走回了廚房。
十分鐘后,沈硯辭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重新回到餐桌前。
溫落看了一眼,是西紅柿雞蛋面。
沈硯辭給她擺好筷子,小心翼翼提醒道:“現(xiàn)在有點(diǎn)燙,你吃的時候,吹吹?!?/p>
溫落接過筷子,視線落在這一碗西紅柿雞蛋面上,香味俱全,味道還挺不錯。
她想起,以前總是她為他操持一日三餐,現(xiàn)在竟然變換了身份,他也能獨(dú)立完成一碗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面了。
這是多么令人驚奇的一件事?。?/p>
他變得越來越出色,拋開他的業(yè)務(wù)能力來說,無論是從外形上來看,還是從他現(xiàn)在應(yīng)對起生活來得心應(yīng)手。
這本來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。可溫落吃了一口煎蛋,腦袋低垂,碗里的熱氣一股腦兒氤氳在她的眼眶,眼淚竟然不爭氣流了下來,滴到了碗里。
沈硯辭坐在沙發(fā)上,雖然視線落在翻看的卷宗上,可他的心,跟她一樣忐忑不安。
等溫落吃了兩分鐘,他站了起來,“你先吃,等會把碗筷放在廚房,我明天早上過來,我再收拾?!比缓笸T口走去,換上皮鞋,開了門就離開了。
聽到關(guān)門的聲音,溫落終于放聲大哭了起來??拗拗屠哿?,趴在餐桌上睡著了。
睡著睡著,她就做夢了,夢里有她年少輕狂時,用力愛過的男孩。
她看到沈硯辭穿著跟她同款的黑色情侶體恤,抱著一壘書,正從圖書館朝她走來。
他的體恤上印著派大星的圖案,她的是海綿寶寶,因?yàn)樗f他是派大星。
上帝派來愛海綿寶寶的大星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