銀漸層小短腿聽見開門聲，晃著圓滾滾的身子跑到門口，仰頭沖她細細叫了一聲。
“你是想我還是想罐頭??？”她甩掉高跟鞋，一把將它抱了起來，軟乎乎的，蹭得她衣服上都是毛。
她盯著那雙圓溜溜的貓眼，到底還是認輸去開了個罐頭了。
洗完澡出來，被扔在玄關柜上的手機亮著屏幕。
她點開看，林玉書回復道：“媽媽這次來北城待幾個月，你哪天方便？”
“就簡單吃個飯，不會耽誤你工作?！?/p>
唐詩劃出對話框，把手機調成靜音，抱起蜷在沙發(fā)上的貓咪回臥室看資料，準備明天的工作。
過了五分鐘，手機再次在床頭柜上亮了起來。
她沒看。
*
北城的秋風刮得厲害。
唐詩站在茶水間，盯著電水壺里翻滾的胖大海和菊花，茶湯漸漸變成深褐色。
李明瓊踩著高跟鞋進來，探頭看了眼。
“這黑乎乎的是什么？”
“潤嗓子的茶?！碧圃婎^也沒回，“要來一杯嗎？”
“算了吧，我還是喝美式吧。”
李明瓊靠在吧臺邊，嘆氣道：“昨晚我翻來覆去睡不著，滿腦子都是周總和簡par的臉。”
唐詩把煮好的茶倒進杯子，隨口回道：“那要不要我?guī)湍銌枂査麄?，看誰愿意哄你睡覺？”
“喂！”李明瓊作勢要打她：“我認真的！”
“知道啦。”唐詩笑著躲開，“不過客戶不會因為周總帥就簽字，下午的合同還得改?！?/p>
李明瓊一聽工作就煩：“你就知道工作?！?/p>
“嗯，”唐詩淺笑，聲音溫溫柔柔的，“不過看帥哥確實能提神，今天改合同應該能快些。”
李明瓊來了精神：“就是嘛！那你覺得他倆誰更......”
“我覺得，”唐詩輕輕打斷她，指了指墻上的時鐘，“再聊下去，就要錯過晨會了。”
她捧著保溫杯往工位走。李明瓊要是把這勁頭用在工作上，早就升職了。不過人各有志，喜歡看帥哥也沒什么不好。
那兩個也確實是帥。
十點差五分，唐詩整理好會議室資料下樓等候。她今天穿了黑色西裝套裝，內搭白色雪紡襯衫，及腰的黑發(fā)松松地挽在腦后，干凈利落又不失柔和。
一輛黑色賓利緩緩停在大廈門前。
唐詩上前兩步，看見后座車門打開，周令頤邁步出來。
她穿著駝色羊絨大衣，內搭珍珠灰針織連衣裙，栗色長發(fā)微卷，眉眼間帶著幾分倦色卻依舊優(yōu)雅。
“周女士您好，我是先誠的唐詩。”她伸出手主動打招呼。
周令頤握了握她的手：“麻煩你了，唐律師?！?/p>
這時另一側車門打開，周聿昭走了下來。
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裝，沒打領帶，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松著，整個人看起來比飯局上隨意些。
唐詩沒想到他會親自來，面上不顯，從容地伸出手：“周總。”
“唐律師?！彼⑽㈩h首，手指在她掌心一觸即離。
“會議室在18樓，請跟我來?！碧圃娨麄兺娞葑?。
密閉空間里氣氛有些凝滯，她想了想開口：“二位需要喝點什么嗎？茶或者咖啡？”
“溫水就好?！敝芰铑U柔聲道。
“一樣?！?/p>
唐詩點頭記下。
電梯門開時，周聿昭問道：“唐律師做這行多久了？”
“三年多。”
她側身讓兩人先出電梯，繼續(xù)道：“主要做非訴業(yè)務，不過向par認為這個案子涉及股權分割，我的經驗可能用得上?！?/p>
“嗯。”
周聿昭眼底掠過一絲晦暗。倒是坦率，就是太年輕了，鎮(zhèn)不住場。
會議室內，唐詩將溫水遞給這對姐弟倆。
她剛坐下準備開始，會議室門被輕輕推開，一個穿藏藍色西裝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。
“抱歉，停車耽誤了?！毙煲讓Ρ娙它c頭致意，安靜地坐到周聿昭身后。
“我們開始吧?！?/p>
“周女士，根據您之前的訴求，我們先梳理一下撫養(yǎng)權和財產分割的問題?！碧圃姺_文件夾，聲音溫和。
周令頤輕輕點頭：“我只要卓卓的撫養(yǎng)權，其他的可以協(xié)商?！?/p>
周聿昭坐在一旁，聞言抬眸：“撫養(yǎng)權當然要爭，但財產也不能少拿?！?/p>
徐易適時遞上一份許琮的資產清單。
周令頤搖頭：“我不需要。”她厭惡許琮，包括他的錢。
“這是你應得的?！敝茼舱崖曊{平直沒有起伏，“十二年青春，陪他白手起家，現在憑什么便宜他？”
唐詩低頭試圖弱化存在感。她理解周令頤想盡快結束的心情，但周聿昭說的確實在理。
“唐律師，”周令頤偏頭看向她，“你覺得呢？”
唐詩想了想，換了個方式：“周女士，這些財產不光是給您的，也是給小朋友的保障。”
提到兒子，周令頤神色松動了一些。
周聿昭語氣緩和下來：“就算你不要，也該為卓卓考慮?！?/p>
“盡快處理吧，還是以撫養(yǎng)權為主，其他能爭就爭吧?！敝芰铑U終于松口。
唐詩頷首記下，轉頭詢問徐易能否對接資產明細。徐易習慣性地先看了眼周聿昭，見老板同意，這才點頭應下。
周聿昭倏然將視線落在唐詩身上：“你之前處理過類似案子？”
周令頤寧可找外人也不肯用周家律師團，向念禾推薦這姑娘不知能否扛住許琮公司的法務。
“跨境資產分割做過幾例?！碧圃娙鐚嵒卮穑安贿^每個案子都有特殊性，我會特別謹慎?！?/p>
周聿昭似乎想說什么，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。唐詩覺得他好像對自己有所保留，但職業(yè)素養(yǎng)讓她沒有多問。
“今天就到這里吧?！?/p>
“有進展隨時聯系?！敝芰铑U拿起包，沒看弟弟一眼就往外走。
唐詩抱著資料回來，正要去找向念禾匯報，隔壁辦公室的門突然開了。
“向律出去見客戶了。”簡自珩倚在門框上，金絲眼鏡后的眼睛笑得邪肆，“跟我匯報也一樣。”
他在辦公室里坐了一上午，咖啡續(xù)了三杯。十二年沒見，他太想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。
“這不合規(guī)矩?！碧圃娢⑽⒑笸税氩剑拔疫€是等向par回來吧?！?/p>
雖然知道簡自珩和周家的關系，但有規(guī)定不能越級匯報。
簡自珩挑眉，沒想到看著溫順，原則性倒挺強。他直起身子：“行，那等你整理好材料，讓向律直接發(fā)我。”
“好的簡par?！碧圃娹D身就要走。
“周女士...”簡自珩頓了頓，像是在斟酌措辭，“她對案子有什么特別要求嗎？”
唐詩猶豫了下：“周女士希望盡快解決。”
簡自珩點點頭，推了推眼鏡，轉身回辦公室。
*
賓利車內，周聿昭正低頭處理郵件，平板的光映在他臉上。
“打算什么時候讓爸媽知道？”他狀似隨意地問，實則在想怎么完成母親交代的任務。
周令頤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出神，聞言轉過頭來：“至少等離完婚?！?/p>
她不想讓父母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，更不想承認他們當年的反對是對的。
“還記著爸的氣話？”周聿昭哼笑道。
父親當年說就當沒這個女兒，可背地里沒少幫許琮鋪路，該給女兒的股份一分沒少。
“不是，只是...不想他們擔心?！敝芰铑U抿唇道。
這個借口說出來她自己都覺得勉強。
周聿昭但笑不語，直接把手機遞過去。
屏幕上是他和父親的聊天記錄，滿屏都是父親給他發(fā)的許琮競爭對手的資料，附帶實施手段，讓他想想今天的一切都是誰給他帶來的。
“媽更夸張，”他劃出一張照片，是母親偷拍的外甥許嘉卓在酒店花園玩的背影，“她說已經搞定爺爺了，問你什么時候回家吃飯?！?/p>
周令頤盯著手機，喉嚨發(fā)緊。
她自以為的倔強，早被家人的溫柔看穿。
紙巾遞到眼前時，她才意識到自己哭了。
周聿昭沒說話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。
“卓卓也知道？”她擦了擦眼淚。
“嗯?！敝茼舱咽掌鹗謾C，“這小子在花園看見媽，為了封口，媽帶他吃了最討厭的肯德基?！?/p>
周令頤破涕為笑，連眼角的淚都映著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