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詩整理完證據(jù)從電腦屏幕抬起頭,外面的城市霓虹燈已不知亮了多久了。
整座城市的寫字樓都亮著光,像一個個發(fā)光的盒子,馬路上車流堵得一動不動。
她站起來活動了下肩膀,隔著玻璃都能聽見樓下不耐煩的喇叭聲。
手機屏幕亮了一下,唐詩以為是工作消息,卻看到“林女士”三個字。又是約著見面的消息。
唐詩面無表情地看完后直接鎖屏。
她關(guān)掉電腦,把沒吃完的外賣扔進(jìn)垃圾桶,動作比平時重了幾分。
走出大樓時,冷風(fēng)猛地灌進(jìn)脖子。唐詩把外套裹緊了些,卻還是覺得冷。
八年前,她哭著求媽媽報警,幫她做主的時候,林玉書冷冷地推開她。
“你才多大?這種事傳出去對你的名聲沒好處,你弟弟還小,你要為他想想。孟家要是反咬一口,吃虧的是你?!?/p>
地鐵到站的提示音打斷了回憶。
唐詩深吸一口氣,跟著人群擠進(jìn)車廂。貓咪還在家里等她,那才是她現(xiàn)在最真實的牽掛。
*
次日一早,唐詩剛出地鐵站就碰上了李明瓊和楊思勉。
“唐詩,臉色這么差?”楊思勉皺眉打量她,“昨晚又加班了?”
“嗯,趕個材料?!碧圃娤乱庾R摸了摸臉。她昨晚根本沒睡,那條消息像根刺,扎得她翻來覆去,最后只能起來把公寓里里外外擦了一遍。
李明瓊湊近驚呼:“天哪,你這黑眼圈!這么漂亮的臉蛋都憔悴了。”她伸手就要摸唐詩的臉,“要不要用我的遮瑕膏?”
楊思勉把李明瓊的手拍開:“行了,人家又不是你那些約會對象?!彼D(zhuǎn)向唐詩,“案子再急也得睡覺,你這樣容易猝死。”
李明瓊瞪他:“你會不會說話!”
“實話實說?!睏钏济愎者M(jìn)路邊的咖啡店,“等著?!?/p>
十分鐘后他拎著紙袋出來,遞給她們一人一杯熱美式,自己手里還拿著杯冰咖啡。
“請你們的?!彼丝诒Х龋鞍疽咕偷每窟@個續(xù)命?!?/p>
唐詩接過紙杯,熱度透過杯壁傳到掌心。她沒想到這個整天精打細(xì)算的同事會主動請客。
“謝謝?!彼议_杯蓋,咖啡香氣撲面而來。
李明瓊斜眼瞅他:“難得啊楊思勉,終于大方一回?!?/p>
“少來?!睏钏济愕伤?,“上周的奶茶錢你還沒A給我。”
“小氣鬼!”李明瓊作勢要打他。
三人說笑著往律所走去。
向念禾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叩響,她抬頭看見唐詩站在門口。
“進(jìn)展如何?”向念禾合上手中的文件。
唐詩條理清晰地匯報了工作進(jìn)度,最后補充道:“簡par讓我轉(zhuǎn)告您,材料盡快發(fā)給他?!?/p>
向念禾笑意輕泛。她剛拿下個大項目,心情不錯:“黑眼圈這么重,昨晚又熬夜了?”
“趕完周女士的協(xié)議初稿?!碧圃娸p聲回答。
“注意休息,別太拼?!?/p>
向念禾合上電腦,提議中午請團(tuán)隊吃飯,讓唐詩叫上李明瓊和楊思勉一起。
唐詩笑著應(yīng)下。出去時還貼心地把門輕輕合上。
向念禾在工作中要求嚴(yán)格,私下卻經(jīng)常自掏腰包請客。李明瓊總說,跟著向par辦案雖然累,但福利也是實打?qū)嵉暮谩?/p>
中午有向念禾請客的期待,唐詩一上午工作效率出奇的高。剛到十二點,她就和李明瓊手挽手準(zhǔn)備下樓。
前臺處,一個身影讓唐詩瞬間僵住。
林玉書正從電梯走出來,手里提著橙色奢侈品袋和陳皮禮盒。她保養(yǎng)得宜的臉上妝容精致,頭發(fā)盤得一絲不茍,舉手投足都是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的從容。
李明瓊察覺到唐詩的異樣,順著她的視線看去:“你認(rèn)識她?”
“不認(rèn)識,電梯到了,走吧。”唐詩溫聲道,她手心全是汗,指甲深深掐進(jìn)肉里。
她拉著李明瓊快步走向電梯,刻意避開林玉書的視線。
可林玉書還是看到了她:“詩詩?!?/p>
唐詩后背一僵,加快腳步走進(jìn)電梯,手指死死按著關(guān)門鍵,始終沒有回頭看一眼。
電梯門合上,她緊繃的神經(jīng)才稍稍放松。
林玉書的出現(xiàn),輕易就擊碎了她這些年用工作和距離筑起的防線。
“電梯里很熱嗎?你怎么出這么多汗?”李明瓊遞來紙巾。
“餓的,有點低血糖。”唐詩勉強笑了笑。
李明瓊看她臉色蒼白,拉著她快步走出旋轉(zhuǎn)門:“快走吧,向par的車在外面等著了?!?/p>
林玉書站在空蕩蕩的大堂里搜尋唐詩的身影,手里的購物袋突然變得很沉。
“還是不肯見我啊...”她低頭看著那箱陳皮,這是女兒小時候最愛吃的。當(dāng)年的事像根刺扎在心里,這些年越想越后悔。
她知道唐詩恨她。
那天要是能重來,她一定會選擇報警,一定會把女兒護(hù)在身后??涩F(xiàn)在說什么都晚了,女兒連見面的機會都不給。
電梯門開了又關(guān),人來人往。
林玉書站在原地沒動,精致的妝容也遮不住她眼里的失落。
林玉書回到律所,將袋子與陳皮禮盒輕放在前臺,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頓許久,發(fā)出那條早已編輯好的消息。
紅色感嘆號刺入眼簾,她怔了怔,一顆淚無聲墜落在手機屏上。
*
飯桌上,唐詩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著米飯,筷子夾起的米粒掉回碗里也渾然不覺。
林玉書的身影在腦海里揮之不去,同事們談笑的聲音忽遠(yuǎn)忽近,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。
“唐詩?”向念禾的聲音穿透思緒,“米飯這么金貴?還是菜不合胃口?”
她猛地回神,被嗆得咳嗽起來。李明瓊連忙遞水:“你從早上就不對勁,是不是不舒服?”
“沒事,”唐詩接過水杯,指節(jié)冰涼,“剛才在想案子材料的事,走神了?!彼銖姵冻鰝€笑,看著眾人的注意力移開,才悄悄松了口氣。
手心還在冒汗,強迫自己夾了一筷子菜。不能這樣,不能因為那個人影響工作。可越是這樣想,喉嚨就越發(fā)緊,連吞咽都變得困難。
唐詩借口去洗手間,在餐廳外漫無目的地走著。
向念禾選的這家蘇式園林餐廳環(huán)境很好,她停在湖邊看魚,水里的魚群聚攏又散開,心里稍微平靜了些。
她找服務(wù)員要了把魚糧。
回來瞧見不遠(yuǎn)處有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獨自趴在欄桿邊。出于擔(dān)心,唐詩走過去提醒她:“小心點,別靠太近?!?/p>
小女孩乖乖站好,仰起臉沖她笑:“姐姐你好漂亮呀,我叫羽華。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帶著軟糯的港式口音。
唐詩蹲下身,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臉:“我叫唐詩。你爸爸媽媽呢?”
“爸爸在和叔叔們吃飯,我自己出來玩?!庇鹑A眼巴巴看著她手里的魚糧,“能分我一點嗎?”
唐詩正要答應(yīng),身后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:“羽華,不要和陌生人說話。”語氣嚴(yán)厲。
她轉(zhuǎn)身的瞬間,魚糧從指縫漏盡。
那張臉?biāo)蓝疾粫J(rèn)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