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頻脈沖匕首的幽藍刃尖，距離顧淮瘋狂閃爍的太陽穴皮膚，不足一厘米。冰冷的金屬似乎能感受到皮下那瘋狂跳動的紅光散發(fā)出的、非人的熱量和惡意。急促的電子音“滴滴滴”如同催命的鼓點，敲打在蘇晚瀕臨崩潰的神經(jīng)上，也敲打在周晴驚恐到失聲的瞳孔里。
殺了他？
為了阻止那個叫“黃昏”的意識怪物在他腦子里蘇醒？為了阻止可能比廢料池湮滅更可怕的災難？
顧淮的手指深深摳進蘇晚手臂的戰(zhàn)術服里，力量大得驚人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。他渙散的眼神死死鎖定蘇晚，里面翻滾著無法言喻的痛苦、恐懼，以及一種近乎悲壯的懇求。嘴唇無聲地開合，重復著那三個撕裂靈魂的字眼：“殺…了…我…”
幽綠色的廢料池在下方無聲地翻滾，映照著平臺上這絕望而殘酷的一幕。時間仿佛被凍結，只有那催魂的電子音越來越急，紅光閃爍的頻率幾乎連成一片，仿佛下一秒就要沖破那薄薄的皮膚屏障，釋放出吞噬一切的惡魔！
蘇晚的手臂在劇烈顫抖。匕首的尖端隨著她的戰(zhàn)栗，在顧淮的皮膚上劃出一道細微的血痕。冰冷的理智在咆哮：動手！這是唯一阻止“黃昏”的方法！為了周晴！為了可能被波及的無辜！為了……結束這無休止的噩夢！
然而，另一個聲音，更原始、更洶涌的聲音，卻在靈魂深處炸響：不！他是顧淮！是在濃煙中推開你、替周晴擋下毒針的顧淮！是拼死傳遞警告、又在最后關頭撞向“黃昏”的顧淮！他剛剛才從鬼門關爬回來，用血肉之軀為你和周晴爭取了生機！你怎么能……你怎么能親手把匕首插進他的頭顱？！
“晚晚姐……不要……”周晴顫抖的、帶著哭腔的聲音如同蚊蚋，卻像重錘般砸在蘇晚的心上。她看到周晴眼中那巨大的、無法承受的驚恐和悲傷。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、蘇晚的意志即將被撕裂的瞬間！
“滴——！”
那催命的電子音猛地拔高到一個刺耳的、如同金屬刮擦般的尖嘯！顧淮太陽穴下的紅光驟然亮到極致，仿佛一顆微型的、即將爆炸的血色星辰！
顧淮的身體猛地繃直，如同離水的魚，眼球瞬間上翻，露出大片的眼白！喉嚨里發(fā)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、非人的咯咯聲！他抓住蘇晚的手臂猛地收緊，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肉里！
“呃啊啊啊——！”一聲完全不似人類的、混合著極致痛苦和某種異質(zhì)存在的咆哮，從顧淮扭曲的喉嚨里爆發(fā)出來！
來了！“黃昏”的意識……在強行蘇醒！在爭奪這具軀殼的控制權！
蘇晚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?。】粗櫥茨桥で纯?、仿佛靈魂正在被活生生撕裂的面容，看著那瘋狂閃爍、即將爆開的紅光……一股混雜著無盡憤怒、不甘和毀滅的火焰，轟然沖垮了她所有的猶豫！
殺了他？不！
“想都別想！”蘇晚發(fā)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！那懸停的匕首，沒有刺下，反而猛地收回！她空著的左手快如閃電，狠狠一掌劈在顧淮的頸側(cè)！
這一掌凝聚了她所有的爆發(fā)力！精準地落在頸動脈竇的位置！
顧淮喉嚨里的咆哮戛然而止！翻白的眼睛瞬間失去焦距，抓住蘇晚手臂的手指驟然松開。緊繃的身體如同斷線的木偶，軟軟地向后倒去。太陽穴下那瘋狂閃爍的紅光，隨著他意識的強制中斷，如同斷電般驟然熄滅！刺耳的電子音也瞬間消失！
寂靜！死一般的寂靜！只有廢料池低沉的嗡鳴和周晴急促的喘息聲。
蘇晚劇烈地喘息著，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。她看著昏死過去的顧淮，看著他太陽穴上那道細微的血痕和皮下殘留的、暗淡下去的詭異凸起，心臟仍在狂跳。她賭對了！強行物理中斷意識！但這只是權宜之計！那個東西……還埋在他的腦子里！隨時可能再次被喚醒！
“周晴！過來幫忙！”蘇晚的聲音嘶啞而急促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。沒有時間后怕！那個狙擊手！還有“黃昏”墜井前的話——真正的“諸神黃昏”裝置！
周晴被蘇晚的吼聲驚醒，強壓下恐懼，跌跌撞撞地沖過來。兩人合力，將昏迷的顧淮沉重的身體從平臺邊緣拖離。蘇晚快速檢查了一下他的脈搏和呼吸，雖然微弱但還算平穩(wěn)。她撕下更多的戰(zhàn)術服布料，緊緊按住他胸口再次崩裂、滲血的繃帶。
“引爆器！找那個引爆器！”蘇晚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平臺。顧淮昏迷前指向的方向……平臺角落！
她立刻沖過去，在幽綠的光線下，果然看到那個黑色的小裝置靜靜地躺在冰冷的金屬地面上！正是“黃昏”手中那個能啟動所謂“奇點發(fā)生器”的引爆器！
蘇晚小心翼翼地撿起它。裝置表面冰冷，一個紅色的指示燈微弱地閃爍著。她沒有試圖研究或破壞，而是迅速將其塞進戰(zhàn)術服最內(nèi)側(cè)的貼身口袋。這是關鍵的證物，也可能是唯一的籌碼！
“走！必須立刻離開這里！”蘇晚當機立斷。狙擊手雖然被顧淮干擾了一下，但并未被消滅！而且“黃昏”墜井，無論死活，他的同伙隨時可能出現(xiàn)！更可怕的是，顧淮腦子里的“炸彈”隨時可能再次引爆！
她架起顧淮的一條胳膊，周晴立刻架起另一邊。顧淮身材高大，即使昏迷，重量也壓得兩個女人腳步踉蹌。
“走哪邊？”周晴看著來時那斷裂、墜落的棧道，聲音發(fā)顫。
來時路已斷！蘇晚的目光掃向平臺另一側(cè)——剛才“黃昏”現(xiàn)身的那條連接著粗大管道的黑暗入口！那是唯一的出路！
“這邊！”蘇晚咬牙，架著顧淮，帶著周晴，一頭扎進了那條未知的管道入口！
管道內(nèi)部比預想的更加狹窄和復雜。不再是巨大的通風道，而是布滿了各種粗大管線、閥門和銹蝕支架的維修通道。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，只有蘇晚戰(zhàn)術平板上的微光勉強照亮前方幾米。空氣污濁不堪，彌漫著濃重的鐵銹、機油和一種陳年的、令人作嘔的化學藥劑混合氣味。腳下的金屬格柵布滿油污和不明粘液，每一步都打滑，發(fā)出刺耳的摩擦聲。
拖著昏迷的顧淮，三人的行進速度極其緩慢。顧淮的腳不時拖在地上，發(fā)出令人心焦的噪音。周晴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，臉色蒼白，汗水混著淚水流下。
“晚晚姐……顧總他……會不會……”周晴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恐懼。
“閉嘴！保存體力！”蘇晚低喝，聲音卻同樣嘶啞。她的神經(jīng)緊繃到了極致，右手腕的傷口在持續(xù)用力下劇痛鉆心，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骨的疼痛（剛才撲救和拖拽的撞擊）。她不斷回頭，警惕地掃視著身后濃稠的黑暗，側(cè)耳傾聽著任何異常的聲響。那個狙擊手，如同懸頂之劍，隨時可能落下。
突然！
“嗒…嗒…嗒…”
一陣輕微、卻異常清晰的腳步聲，從前方管道的拐角深處傳來！腳步聲沉穩(wěn)、規(guī)律，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從容！
蘇晚和周晴的身體瞬間僵??！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！
不是身后！是前方！有人堵截！
蘇晚立刻關閉了戰(zhàn)術平板的微光，三人瞬間被絕對的黑暗吞噬！她屏住呼吸，將顧淮輕輕放倒靠在冰冷的管壁上，自己則如同蓄勢待發(fā)的獵豹，無聲地抽出高頻脈沖匕首，身體緊貼著管道內(nèi)壁，隱藏在拐角的陰影里。周晴也學著她的樣子，緊緊捂住自己的嘴，身體因恐懼而劇烈顫抖。
腳步聲越來越近，越來越清晰。一個高大、模糊的身影輪廓，出現(xiàn)在拐角處幽綠的微光中（可能是遠處廢料池的輝光折射）。他手中似乎端著武器，步伐不緊不慢，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。
蘇晚的心臟狂跳，計算著距離、角度和一擊必殺的可能。對方只有一個人？還是有埋伏？她握緊了匕首，脈沖能量在刃尖無聲地匯聚，等待著對方踏入致命距離的瞬間！
五米……三米……一米！
就在蘇晚全身肌肉繃緊、即將暴起發(fā)難的剎那！
“咻——！”
一聲熟悉的、令人頭皮炸裂的破空聲，再次從……后方！從他們剛剛進入管道的方向響起！
狙擊手！他繞過來了？！還是……有兩個人？！
蘇晚瞳孔驟縮！身體的本能快于思考！她猛地向后一仰！
“叮?。?！”
灼熱的子彈幾乎是擦著她的戰(zhàn)術頭盔飛過，狠狠釘在她身后的管道壁上，濺起一溜火花！巨大的沖擊力震得整個管道嗡嗡作響！
前方的腳步聲也瞬間停?。∧莻€堵截的身影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槍聲驚動，迅速做出了戰(zhàn)斗姿態(tài)！
腹背受敵！真正的絕境！
蘇晚的心沉到了谷底！來不及思考對策！后方的狙擊槍拉栓聲再次響起！前方的敵人也舉起了武器！
就在這電光石火、生死立判的瞬間！
“啊——！去死吧！”一聲帶著哭腔卻異常尖銳的嘶吼在蘇晚身邊炸響！
是周晴！
她不知何時摸到了旁邊一根沉重的、銹跡斑斑的金屬扳手！在后方狙擊槍響、前方敵人分神的這一剎那，她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小獸，爆發(fā)出驚人的力量和勇氣，猛地從陰影里沖了出去！雙手高舉著沉重的扳手，用盡全身力氣，朝著前方那個剛舉起武器的堵截者狠狠砸去！
這完全出乎意料的、毫無章法的攻擊，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！
“砰?。?！”
一聲沉悶的巨響！沉重的金屬扳手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對方的肩胛骨位置！骨頭碎裂的“咔嚓”聲清晰可聞！
“呃啊！”堵截者發(fā)出一聲痛苦的悶哼，身體被巨大的力量砸得一個趔趄，手中的武器脫手飛出！他顯然沒料到這個看似怯懦的女孩會突然爆發(fā)出如此瘋狂的反擊！
機會！
蘇晚的反應快到了極致！在周晴砸中對方的瞬間，她的身體已經(jīng)如同離弦之箭般射出！目標不是受傷的堵截者，而是……后方再次響起狙擊槍破空聲的方向！
她賭！賭狙擊手在開槍的瞬間，位置會暴露！賭他需要短暫的調(diào)整時間！
“咻！”子彈再次射來，打在蘇晚剛才的位置，濺起火星！
就是現(xiàn)在！蘇晚在疾沖中，左手猛地從戰(zhàn)術腰帶抽出一枚圓柱形的物體——不是手雷，而是王董提供的、特制的強光震撼彈！她看也不看，憑著對槍聲來源方向的判斷，狠狠朝著后方管道的黑暗深處投擲出去！
“砰——！??！”
一聲并不劇烈、卻瞬間爆發(fā)出足以刺瞎雙眼的極致白光的悶響！伴隨著足以撕裂耳膜的超高分貝噪音，在狹窄的管道內(nèi)轟然炸開！
“啊——！”后方傳來狙擊手一聲痛苦短促的慘叫！顯然被強光和噪音暫時致盲致聾！
前方的堵截者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閃得眼前一片白茫，加上肩胛骨的重傷，動作徹底停滯！
蘇晚沒有絲毫停頓！在震撼彈爆開的瞬間，她已沖到了因強光而痛苦蜷縮的堵截者面前！高頻脈沖匕首帶著幽藍的死亡弧光，沒有絲毫猶豫，精準而狠辣地抹過對方的咽喉！
“嗤——！”
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濺射在冰冷的管壁上！堵截者連最后的嗚咽都未能發(fā)出，身體重重地癱軟下去，眼中還殘留著被強光灼燒后的茫然和驚駭。
蘇晚看也不看倒下的尸體，轉(zhuǎn)身疾沖回周晴和顧淮身邊。周晴還保持著高舉扳手的姿勢，小臉煞白，渾身都在發(fā)抖，被濺了一身溫熱的鮮血。
“干得好！”蘇晚一把抓住她的胳膊，聲音短促有力，“拿上他的武器！跟我走！快！”
她將堵截者掉落的一把微型沖鋒槍塞到周晴顫抖的手中，自己則再次架起昏迷的顧淮。震撼彈的效果不會持續(xù)太久！后方的狙擊手隨時可能恢復！
三人跌跌撞撞，朝著管道深處亡命奔逃！身后，隱約傳來狙擊手憤怒而模糊的咆哮和踉蹌追趕的腳步聲！
管道仿佛沒有盡頭，在黑暗中扭曲延伸，如同巨獸的腸道。身后的追趕聲如同跗骨之蛆，時遠時近。蘇晚和周晴拖著顧淮，體力已逼近極限。周晴手中的沖鋒槍沉重無比，她幾乎是在拖著它跑。顧淮的呼吸越發(fā)微弱，身體也越來越沉。
“晚晚姐……我……我跑不動了……”周晴的聲音帶著哭腔和虛脫的顫抖，腳步踉蹌，幾乎要摔倒。
蘇晚自己也已到了強弩之末。右手腕的劇痛蔓延至整條手臂，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，眼前陣陣發(fā)黑。但她不能停！停下就是死！
“堅持?。〕隹诰驮谇懊?！”蘇晚嘶啞地低吼，既是鼓勵周晴，也是在逼迫自己。她根據(jù)平板失效前最后的地圖記憶，以及管道傾斜的角度判斷，他們正在接近地表！
就在這時！
“轟隆——！??！”
一聲沉悶的、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巨響，猛地從他們身后極遠處傳來！整個管道劇烈地搖晃起來！頭頂簌簌落下大量的灰塵和銹蝕的鐵屑！
“??！”周晴嚇得尖叫一聲。
蘇晚猛地回頭！只見管道深處，他們來時的方向，隱隱有刺眼的火光一閃而逝！緊接著，一股灼熱的氣浪夾雜著濃煙和粉塵，如同海嘯般沿著管道洶涌撲來！
爆炸？！是廢料池那邊？！難道是……那個墜井的“黃昏”軀殼，或者他啟動了什么后備手段？！
“趴下！捂住口鼻！”蘇晚嘶聲大喊，猛地將顧淮和周晴撲倒在地，用自己的身體盡量護住他們！
灼熱的氣浪裹挾著嗆人的粉塵和有毒氣體，瞬間席卷而過！管道內(nèi)溫度驟升！蘇晚感到背后一陣灼痛，戰(zhàn)術服發(fā)出焦糊的氣味！濃煙嗆得她劇烈咳嗽，眼淚直流！
氣浪來得快，去得也快。但濃煙和粉塵依舊彌漫，能見度幾乎為零。后方的追趕聲……徹底消失了。那個狙擊手，恐怕已在剛才的爆炸中兇多吉少。
“咳咳……周晴！顧淮！”蘇晚掙扎著爬起來，摸索著。
“晚晚姐……我……我沒事……”周晴虛弱的聲音在旁邊響起，同樣咳個不停。
顧淮依舊昏迷，呼吸微弱。
蘇晚心中稍安，但更大的憂慮升起。爆炸……“諸神黃昏”的裝置是否被觸發(fā)？那種“空間漣漪”的湮滅效果……范圍有多大？這里安全嗎？
必須盡快離開！
她強忍著嗆咳和背部的灼痛，再次架起顧淮?！白撸〔荒芡?！”
三人互相攙扶著，在濃煙彌漫的管道中繼續(xù)摸索前行。每一步都異常艱難。蘇晚的戰(zhàn)術平板在剛才的沖擊中徹底損壞，失去了最后的光源。只能憑借著感覺和腳下管道的傾斜度，在絕對的黑暗中蹣跚前行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就在蘇晚和周晴的體力即將徹底耗盡、意志瀕臨崩潰的邊緣時……
一絲極其微弱、卻無比真切的……涼風，拂過蘇晚滿是汗水和煙塵的臉頰！
風！是外面的風！
“出口！有風！快到了！”蘇晚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變調(diào)！
這微弱的風如同最強烈的興奮劑，瞬間注入了兩人殘存的體力！她們咬緊牙關，朝著風來的方向奮力前行！
前方的黑暗，漸漸透出一絲朦朧的灰白色。不是燈光，是……自然的月光！
腳下的管道也變成了向上的陡坡！坡度越來越陡！
終于！一個被銹蝕鐵絲網(wǎng)半封住的、直徑約一米的圓形出口，出現(xiàn)在前方！月光透過鐵絲網(wǎng)的縫隙，灑落進來，如同天堂投下的圣光！
“到了！我們出來了！”周晴喜極而泣，聲音哽咽。
蘇晚心中也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激蕩。她放下顧淮，抽出高頻脈沖匕首，對準銹蝕的鐵絲網(wǎng)鎖扣。
“滋——嗡！”
脈沖能量輕易熔斷了鎖扣。蘇晚用力踹開沉重的鐵絲網(wǎng)蓋板！
清冷、新鮮的空氣瞬間涌入，帶著泥土和草木的氣息，沖淡了管道內(nèi)令人窒息的污濁！外面，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，繁星點點，一彎殘月斜掛天際。他們身處一片荒草叢生的土坡上，遠處是“天樞”廢墟巨大而猙獰的輪廓。
出來了！終于從那個地獄般的深淵爬出來了！
蘇晚和周晴貪婪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，感受著劫后余生的虛脫。周晴癱坐在地上，抱著膝蓋小聲啜泣。蘇晚也靠著冰冷的蓋板邊緣，劇烈地喘息，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。
就在這時！
“嗚——嗚——嗚——！”
一陣由遠及近、低沉而有力的旋翼破空聲，撕裂了荒野的寂靜！
蘇晚和周晴猛地抬頭！
只見深邃的夜空中，一架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直升機，如同暗夜的蝙蝠，正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急速飛來！機頭強烈的探照燈光柱如同利劍般刺破黑暗，精準地鎖定了土坡上的三人！
是敵？是友？
蘇晚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！她下意識地摸向腿側(cè)的匕首，將昏迷的顧淮護在身后。周晴也驚恐地抓起丟在地上的微型沖鋒槍，雖然她的手還在劇烈顫抖。
直升機在土坡上空懸停，巨大的氣流卷起漫天塵土和荒草。探照燈的光柱刺得人睜不開眼。艙門緩緩打開，一個身影出現(xiàn)在艙門口，逆著強光，看不清面容。
蘇晚瞇起眼，全身肌肉繃緊，如同蓄勢待發(fā)的獵豹，準備迎接未知的結局。
一個經(jīng)過擴音器放大、沉穩(wěn)而熟悉的聲音，穿透了旋翼的轟鳴，清晰地傳了下來：
**“蘇顧問！周晴！情況如何？顧淮呢？”**
是王董！王德明的聲音！
緊繃的神經(jīng)驟然一松！巨大的疲憊和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蘇晚！是援軍！終于……
然而，就在蘇晚心神松懈的這毫秒之間！
一直昏迷不醒、被蘇晚護在身后的顧淮，眼皮下的眼球，突然極其輕微地、快速地轉(zhuǎn)動了一下！
緊接著，他緊閉的嘴唇，極其緩慢地、極其詭異地……向上彎起了一個弧度！
一個冰冷、漠然、充滿了非人感的……微笑！
與此同時，一個極其微弱、如同電子合成般、卻又帶著顧淮聲線底色的、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聲音，仿佛夢囈，又仿佛來自深淵的低語，在蘇晚的耳邊，輕輕地響起：
**“鑰……匙……與……鎖……”**
**“游……戲……才……剛……開……始……”**
蘇晚的身體瞬間僵硬！如同被最冰冷的毒蛇纏住了脖頸！她猛地低頭，看向懷中依舊閉目“昏迷”的顧淮！
那詭異的微笑已然消失，仿佛從未出現(xiàn)過。只有那微弱如游絲的、混合著顧淮聲線和冰冷電子質(zhì)感的低語，如同跗骨之蛆，縈繞在死寂的黎明空氣中，也深深刺入了蘇晚剛剛放松的靈魂深處！
直升機緩緩下降，旋翼的氣流掀動著蘇晚的頭發(fā)。王董關切的目光透過艙門投下。獲救的希望就在眼前。
但蘇晚卻感到一股比深井廢料池更冰冷的寒意，從腳底直沖天靈蓋！
鎖……在顧淮的腦子里。
而鑰匙……在她手里。
游戲……才剛剛開始？
她攥緊了貼身口袋里那個冰冷的黑色引爆器，指關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。抬頭看向緩緩降落的直升機，看向艙門口王董那張在強光下顯得模糊不清的臉，蘇晚的眼神深處，第一次，充滿了無法驅(qū)散的、最深沉的恐懼和……冰冷的決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