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正聽得入迷,想知道燒人家房子的事情到底怎么樣了?
我已經(jīng)搟好了面條。
老夫人要我先用熱水焯小白菜,去掉小白菜的水汽,再燒開水煮面條。
面條煮到十分熟,撈出面條瀝水備用。不能用涼水過一遍,用涼水過的面條,筋道是筋道,但老夫人嚼不動。
我用蔥花蒜末爆鍋,嗆湯,再放入煮熟的面條和小白菜。
老夫人說:“這樣的熱湯面條不黏糊,但爛糊,小白菜碧綠,好吃又好看。”
她還說:“過去我婆婆就喜歡吃這個。以前的保姆翠芬,我一教她就會,做這個最好吃——”
前保姆翠芬,為何不在許家做保姆了呢?
我想追問老夫人,但又想起剛才老夫人說到許先生淘氣燒房子的事,就想接茬先聽完許先生的故事。
不料,老夫人卻不再講往事,開始說做菜的事。
正在這時,門外傳來動靜,有鑰匙插進(jìn)鎖孔里的聲音。隨即,有人開門進(jìn)屋。
我探身向門口望去,只見一個白衣飄飄的背影站在門口,正彎腰脫下高跟鞋,白色,鑲鉆的。
哦,是許夫人回來了。
門外還站著一個人,不知道是誰,離得遠(yuǎn),沒看清,半開的門也遮擋了那個人,但是個男人。
男人嗓音很粗,鼻音很重,把一個箱子提到門里,他本人并沒有進(jìn)屋。
許夫人柔軟的笑聲傳進(jìn)來,禮貌地請他進(jìn)來坐,但男人沒進(jìn)來,只在門邊跟許夫人說著什么。
隨即,“咔噠”一聲,房門被許夫人關(guān)上。
許夫人提著門口的箱子走進(jìn)廚房。
“媽,我回來了?!?/p>
老夫人驚訝地看著許夫人:“你不是上班嗎?咋回來了?”
許夫人把手里提著的東西交給我。
那是一個透明的塑料箱,里面全都是魚!
我接過來的時候,箱子里的魚爭先恐后地往上跳,但被箱子蓋擋住,就傳來魚撞擊箱子發(fā)出的噼啪聲!
我不敢碰活魚,忙把箱子放到一旁。
許夫人說:“媽,海生讓我給他回來取個證件,拍個照片發(fā)過去——”
她用手指了指地上的一箱魚?!罢糜腥怂蛠硪幌漪~,我開車送回來,要等到晚上我再回來,魚就不新鮮。”
許夫人轉(zhuǎn)身回房,她赤著一雙腳,沒有穿拖鞋,十個腳趾尖都涂抹了翠綠色的指甲油,透著一股清冷。
老夫人抬頭望客廳問:“那你還回醫(yī)院嗎?”
許夫人回應(yīng):“下午去?!?/p>
許夫人回她自己的房間。
老夫人問我:“她剛才說什么,我沒聽清?!?/p>
我重復(fù)了許夫人的話,隨即問:“大娘,你兒媳婦在家吃飯,我們要做別的菜嗎?”
老夫人看了眼地板上的一箱魚?!八皇悄没佤~了嗎,那就做魚。”
我心里一哆嗦,做魚——誰來做?
我怕魚。
懷孕的時候,丈夫買回一網(wǎng)兜鯽魚送回來,讓我中午醬燉鯽魚。
我老家大安有條江,叫嫩江,小名叫老坎子,老坎子盛產(chǎn)鯽魚,肉嫩鮮美,比武昌魚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吃過我們老家鯽魚的人都知道,鯽魚半掌大的最香,丈夫那天提回來的鯽魚就半掌大。
那時我剛懷孕,一手拿著剪刀,一手抄起盆子里的魚時,那魚忽然在我手里蠕動起來,它的魚眼睛一鼓一鼓,嘴巴沖著我一張一張。
我一下子崩潰,再也不敢拾掇活魚。
咋辦,雇主家的活魚,等著我收拾呢。
客廳里傳來拖鞋響,許夫人換了一身休閑的吊帶裙走進(jìn)來,她手里拿著一條圍裙,在腰間一抹,圍裙就扎在腰里。
她走進(jìn)廚房,對我說:“姐,拾掇魚吧?!?/p>
我沒法躲避,訥訥地說:“我不敢拾掇魚?!?/p>
許夫人的兩條眉毛擰了一下,頗為不悅地用眼角掃了我一眼。
“做保姆的,不做魚嗎?”
我只好實話實說:“你們家是我第一次做保姆?!?/p>
許夫人聲音有些冷,像開玩笑,又像說給老夫人聽:“哦,你是到我們家練手來了。”
老夫人沒聽見,面無表情地坐著。
我抱歉地笑笑,什么也沒說。不敢做魚,確實是我的短板。
做保姆之前,我真沒想到這層。
我就是一時興起,想做保姆,體驗我從來沒體驗過的工作,想挑戰(zhàn)一個月。
所以根本啥也沒想,就來應(yīng)聘上崗。
這是我做保姆遇到的第一個難題。以后,我還會不會遇到更難的難題呢?
看到許夫人對我是冷淡和不屑,我的心里不舒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