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珠站在青林公寓1703的門口,鑰匙在她指尖晃蕩,發(fā)出細微的金屬碰撞聲。
她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燈光下黑得像兩口深井,嘴角卻掛著那種我熟悉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。
"找到你想要的了嗎?"她又問了一遍,聲音輕柔得像是在問今晚的湯好不好喝。
我的后背緊貼著墻壁,手里攥著那本日記和U盤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公寓里彌漫著灰塵和霉味,混合著玉珠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茉莉香,讓我胃部一陣痙攣。
"嫂子..."我干巴巴地開口,"你怎么..."
"知道你在這兒?"她歪著頭,像個好奇的小女孩,"你忘了家里有定位系統(tǒng)嗎?你哥裝的。"她輕笑一聲,"他總是這么...謹慎。"
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日記本上,瞳孔微微收縮。有那么一瞬間,我似乎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殺意,但轉瞬即逝,快得像是我的錯覺。
"那是什么?"她伸手想拿。
我本能地后退一步:"沒什么,我哥的一些舊文件..."
"給我看看。"她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,不再是那個溫柔的嫂子,而是一個陌生的、危險的女人。
我搖搖頭,把日記本和U盤塞進外套內袋:"這是我哥給我的私人物品。"
玉珠的表情凝固了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把鑰匙,指關節(jié)因為用力而發(fā)白。"私人物品..."她輕聲重復,嘴角抽動了一下,"你哥有很多...秘密,小愷。有些秘密,最好永遠埋藏。"
窗外的天色漸暗,一場暴雨即將來臨。遠處傳來雷聲的悶響,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。
"我們回家吧,"玉珠突然恢復了那副溫柔的面具,"晚飯要涼了。"
回家的路上,車內沉默得令人窒息。玉珠專注地開著車,手指在方向盤上敲出急促的節(jié)奏。雨點開始砸在擋風玻璃上,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抓撓。
"你哥以前最愛這種天氣,"她突然說,"他說雨聲能讓他平靜。"
我沒有回答。我的思緒還停留在那本日記的最后幾頁,我哥潦草的筆跡中透露出的恐懼和絕望。"我發(fā)現玉珠在查林薇的下落...我必須警告小愷..."
車停在別墅前時,雨已經下得很大。玉珠沒有立刻下車,而是轉向我,她的臉在儀表盤的微光下半明半暗。
"小愷,"她輕聲說,"你知道嗎?愛是很可怕的東西。它能讓人做出...瘋狂的事。"
她的手指撫上我的臉頰,冰涼得像具尸體。我僵在那里,不敢動彈。
"你哥明白得太晚了,"她繼續(xù)道,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,"希望你不會犯同樣的錯誤。"
那晚,我借口頭疼早早回房,反鎖了門。我把日記本和U盤藏在床墊下,然后給阿杰發(fā)了條消息:"找到證據了,我哥是被謀殺的。"
阿杰立刻回復:"操!我就知道!明天帶出來,我認識個律師。"
我剛要回復,門外傳來腳步聲。我迅速鎖屏,假裝睡覺。門把手轉動了幾下,然后是玉珠的聲音:"小愷?我給你熱了牛奶。"
"謝謝嫂子,"我對著門說,"但我已經睡了。"
門外沉默了幾秒。"好吧,"她最終說,"晚安。"
我等到腳步聲遠去,才長舒一口氣。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雷聲轟鳴。我盯著天花板,思緒萬千。我哥、林薇、那個未出生的孩子...還有玉珠。一切都開始連接起來,形成一個可怕的圖案。
凌晨三點,我被一陣細微的響動驚醒。有人在撬我的門鎖。我屏住呼吸,看著門把手緩緩轉動。鎖開了,但椅子還抵在門下。門被推開一條縫,碰到椅子停了下來。
一只眼睛出現在門縫中,在黑暗中閃著詭異的光。我認出了那個眼神——和昨晚衣柜里的一模一樣。
"小愷?"玉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,輕柔得像是在哄孩子,"你做噩夢了嗎?我聽見你在尖叫。"
我沒有回答,假裝熟睡。過了一會兒,門輕輕關上了,腳步聲漸漸遠去。
第二天一早,我趁玉珠做早餐時溜進了她的房間。我需要更多證據。她的房間整潔得近乎病態(tài),每樣東西都擺得一絲不茍。梳妝臺上擺著幾個藥瓶,我快速拍下標簽——都是安眠藥和抗抑郁藥物。
床頭柜的抽屜上了鎖。我正猶豫要不要撬開,突然注意到床底下有個小盒子。拉出來一看,里面是一把剪刀和幾張照片——都是被剪碎后又粘起來的,照片上的人臉被反復劃傷,幾乎辨認不出原貌。
我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,是阿杰:"律師約好了,下午兩點,老地方。東西帶齊。"
我正要回復,身后傳來一聲輕笑:"找到你想要的了嗎?"
玉珠靠在門框上,手里端著早餐托盤。她的眼睛盯著我手中的照片,嘴角掛著那種神秘的微笑。
"嫂子,我..."
"那是你哥的前女友們,"她平靜地說,走過來從我手中拿走照片,"他很花心,在遇到我之前。"她輕輕撫摸著照片上被劃花的臉,"但最后...他還是只屬于我一個人。"
她的語氣讓我后背發(fā)涼。我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幾道新鮮的抓痕,像是昨晚才留下的。
"吃早餐吧,"她把托盤遞給我,"然后我們去看看你哥。"
"看...我哥?"
"嗯,"她微笑著說,"今天是他的忌日。"
墓園里空無一人,雨后的空氣潮濕而沉重。
我哥的墓碑前已經放了一束白玫瑰,花瓣上還帶著水珠。
玉珠跪在墓碑前,輕輕撫摸著上面的照片。"銘哥,"她柔聲說,"我?guī)饋砜茨懔恕?她的手指描摹著我哥的名字,"他現在住我們家,我會...好好照顧他的。"
我站在一旁,胃部絞痛。墓碑上的日期再次刺痛我的眼睛——比我接到通知早了兩天。兩天的時間差,足夠做很多事...比如偽造死亡證明,比如處理尸體。
"小愷,"玉珠突然說,"你知道嗎?你哥死前最后一句話,是關于你的。"
我喉嚨發(fā)緊:"他說了什么?"
她站起身,拍拍裙子上的泥土:"他說...希望你能代替他照顧我。"她直視著我的眼睛,"你會的,對吧?"
我沒有回答。風吹過墓園,帶著潮濕的泥土氣息。玉珠突然笑了,那笑聲在空曠的墓地里顯得格外刺耳。
"走吧,"她挽住我的手臂,"我們回家。"
下午,我借口公司有事溜出了家門。阿杰在咖啡館等我們,身邊坐著一個面容嚴肅的中年男人。
"這是張律師,"阿杰介紹道,"專攻刑事案件的。"
我拿出日記本和U盤,還有手機里的照片。張律師仔細翻閱后,面色越來越凝重。
"這些證據確實可疑,"他最終說,"尤其是你哥日記中提到玉珠給他下藥的部分,加上醫(yī)院記錄和那封未完成的信..."他推了推眼鏡,"但還不足以定罪。我們需要更多證據,比如尸檢報告。"
"尸檢報告?"我皺眉,"我哥是車禍死的,沒有尸檢。"
張律師和阿杰交換了一個眼神。"這就是問題所在,"張律師緩緩說,"如果真如你懷疑的那樣,你哥是被藥物毒死的,那么車禍可能就是偽裝。"
我的胃部一陣翻騰。我想起玉珠手腕上的抓痕,想起那些藥瓶,想起她每晚堅持給我喝的熱牛奶...
"還有一件事,"阿杰猶豫了一下,"我查到玉珠第一任丈夫也死于'意外',留給她一大筆保險金。"
我猛地站起來,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。"我得回去,"我說,"在她起疑之前。"
張律師遞給我一張名片:"小心點,別打草驚蛇。如果她真如你描述的那么...危險。"
回到別墅時,天已經黑了。整棟房子靜悄悄的,只有廚房亮著燈。玉珠背對著我,正在攪拌一鍋湯。
"回來了?"她沒有回頭,"我煮了你最愛喝的排骨湯。"
"謝謝嫂子,"我強作鎮(zhèn)定,"我先去換衣服。"
"等等。"她轉身,手里拿著一杯牛奶,"先把這個喝了。你看起來很累。"
那杯牛奶在燈光下呈現出不自然的乳白色,表面浮著一層薄薄的膜。我接過杯子,假裝喝了一口。
"全部喝完,"玉珠盯著我,"對身體好。"
在她的注視下,我把牛奶倒進了旁邊的花瓶里。"我上去換衣服,"我說,"一會兒下來吃飯。"
上樓后,我立刻鎖上門,把花瓶里的牛奶倒進一個小瓶子——這是張律師給我的,可以用來檢測藥物。我剛藏好瓶子,手機響了。是阿杰:"查到了!林薇最后出現是在三年前,之后就再沒有任何記錄。她父母報了失蹤,但案子一直沒破。"
我的心沉了下去。三年前...正是我哥和玉珠結婚的時間。
晚飯時,玉珠異常安靜。她小口小口地喝著湯,眼睛卻一直盯著我。湯很鮮,但我每一口都像在咽沙子。
"小愷,"她突然問,"你今天去見誰了?"
我的手頓了一下:"就...公司同事。"
"是嗎?"她歪著頭,"阿杰也是你同事?"
我的血液瞬間凝固。她怎么知道我去見阿杰了?
"我...我們談個項目。"
玉珠笑了,那笑容讓我毛骨悚然。"你撒謊的樣子真像你哥,"她輕聲說,"他也是這樣,以為能瞞過我。"她放下勺子,"但你比你哥聰明,小愷。我希望你不要犯和他一樣的錯誤。"
那晚,我再次鎖上門,把椅子抵在門把手下。半夜,我被一陣奇怪的響動驚醒——有人在用鑰匙開門。
門把手轉動了幾下,椅子發(fā)出嘎吱聲。我屏住呼吸,看著門縫下的陰影。腳步聲遠去后,我發(fā)現門縫下塞著一張紙條:
"牛奶在保溫杯里,記得喝?!裰?
保溫杯就放在門口,還冒著熱氣。我打開聞了聞,除了牛奶,還有種奇怪的甜味。
第二天一早,我借口上班溜出了家門,直奔張律師的辦公室。
他把牛奶樣本送去化驗,然后告訴我一個可怕的消息:里面含有高劑量的安定類藥物,長期服用會導致肝功能損傷——和我哥病歷上寫的一模一樣。
"這足夠申請搜查令了,"張律師說,"但我們需要更多證據。你哥的遺物里還有什么可疑的嗎?"
我想起玉珠床頭那個上鎖的抽屜。"有,但鎖著。"
張律師遞給我一把萬能鑰匙:"小心點。"
回到家時,別墅靜得出奇。玉珠不在家,桌上留了張紙條:"去超市,很快回來。"
我立刻沖進她的房間,用萬能鑰匙打開了那個上鎖的抽屜。
里面是一個小藥盒和幾張照片。照片上是林薇——我認出了辦公室全家福里的那張臉。但在這張照片里,她的肚子微微隆起,顯然已經懷孕。
藥盒里裝著幾個小瓶子,標簽已經被撕掉,但里面的白色粉末讓我想起了那杯牛奶表面的薄膜。我拍下照片,正要離開,突然注意到抽屜最里面還有一張紙。
那是一份保險單,受益人寫著李玉珠,被保人是我哥,保額三千萬。日期是他死前一個月。
我的手開始發(fā)抖。就在這時,樓下傳來開門聲。我迅速鎖好抽屜,剛走出房門,就看見玉珠站在樓梯口,手里拎著購物袋。
"小愷?"她歪著頭,"你在樓上做什么?"
"我...我找你有事,"我結結巴巴地說,"但你不在。"
她的眼睛瞇了起來:"是嗎?"她慢慢走上樓梯,"那現在說吧,什么事?"
我后退一步,后背抵在墻上。玉珠越走越近,購物袋在她手中發(fā)出輕微的沙沙聲。她的眼睛黑得像無底洞,嘴角掛著那種神秘的微笑。
"其實..."我的聲音卡在喉嚨里,"沒什么重要的事。"
她停在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,伸手撫上我的臉頰。"你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,小愷,"她輕聲說,"和你哥死前一模一樣。"她的手指冰涼,"我不喜歡這樣。"
樓下突然傳來門鈴聲。玉珠皺了皺眉:"你約了人?"
我搖搖頭。門鈴又響了,這次更加急促。
玉珠不情愿地下樓去開門,我趁機溜回自己房間,鎖上門。
樓下傳來爭吵聲,然后是沉重的腳步聲。我的門被敲響,一個陌生的男聲說:"徐先生?我們是警察。請開門。"
我打開門,兩個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門外,玉珠站在他們身后,臉色蒼白。
"徐先生,"其中一個警察說,"我們接到舉報,需要搜查這棟房子。這是搜查令。"
玉珠的眼睛死死盯著我,里面有某種我讀不懂的情緒——憤怒?悲傷?還是...解脫?
"為什么?"她輕聲問,聲音顫抖,"小愷,為什么?"
警察開始搜查房間。我看著玉珠,突然意識到她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。
也許從她第一次給我那杯熱牛奶開始,也許更早——從她看著我哥喝下最后一杯茶開始。
"因為我哥,"我說,"還有林薇...和那個孩子。"
玉珠笑了,那笑容讓我毛骨悚然。"你果然比你哥聰明,"她輕聲說,"但你知道嗎,小愷?愛是很可怕的東西。它能讓人做出...瘋狂的事。"
警察從她房間里拿出了藥盒和照片。
當他們帶走玉珠時,她沒有反抗,只是回頭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像是在說:這一切還沒有結束。
而我突然意識到,她是對的。這棟別墅里,還有太多未解的秘密。比如,林薇到底去了哪里?比如,我哥的尸體現在在哪?比如...那杯每晚的熱牛奶,我到底喝了多少?
警察離開后,我站在空蕩蕩的別墅里,突然聽到一陣輕微的響動——從閣樓傳來的,像是有人在輕輕走動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