扼住喉嚨的無形力量消失了,空氣重新涌入肺部,帶來一陣劇烈的咳嗽。手腕上血色狐紋的灼痛和紅光也減弱了幾分,荊棘鎖鏈的虛影緩緩平復,但依舊散發(fā)著滾燙的余溫。
房間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,白硯急促而恐懼的呼吸,以及……胡硯那冰冷到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他緩緩地、極其緩慢地,將被四條銀尾纏繞的手臂抬到眼前。修長的手指動了動,似乎在感受那束縛的力道和……那來自親弟弟血脈深處的、帶著恐懼的顫抖。
然后,他做了一個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動作。
他另一只沒有被束縛的手,伸向了自己西裝內側口袋。
動作依舊優(yōu)雅,帶著一種冰冷的韻律感。
他掏出來的,不是想象中的法器或刑具。
而是一個……
極其小巧的、線條流暢、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……平板電腦?
尺寸比普通的手機略大一圈,超薄,通體是一種深邃的啞光黑色,邊緣鑲嵌著細細的、如同電路板紋路般的暗金色線條,充滿未來科技感。屏幕漆黑如墨。
胡硯無視了纏繞在右臂上的四條銀尾(它們依舊緊張地纏繞著,不敢放松絲毫),用那只自由的手,指尖在平板邊緣輕輕一劃。
嗡……
一聲極其輕微的啟動音。
漆黑的屏幕瞬間亮起!沒有刺眼的光,而是一種柔和的、如同月光般的冷白色光暈。屏幕上沒有任何花哨的圖標,只有一行行排列整齊、如同古老符箓與現(xiàn)代代碼混合體的幽藍色文字在緩緩流淌,散發(fā)出一種冰冷而神秘的氣息。
他指尖在屏幕上飛快地滑動、點擊。動作精準、迅捷,帶著一種處理公務般的冷酷效率。
幾秒鐘后,他停下動作。屏幕上的幽藍文字定格。
他微微側過平板,讓屏幕的冷光清晰地映照在他冰冷的墨鏡鏡片上,也足以讓我和白硯勉強看清上面的內容。
屏幕上,赫然是一份……格式極其嚴謹、帶著某種官方印鑒(一個由九條狐尾纏繞著古老鎖鏈的徽記)的電子文檔!
標題是幾個冰冷的、加粗的幽藍色大字:
【關于白硯(編號:T-9S-7D)違反《跨界管理條例》第叁章第拾柒條及《妖界緊急狀態(tài)法》臨時補充條例的初步處置意見暨臨時監(jiān)管協(xié)議(草案)】
下面是一長串密密麻麻的條款,幽藍的文字如同冰冷的鎖鏈,一條條纏繞下來。
胡硯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,毫無波瀾,像是在宣讀一份與己無關的判決書:
“白硯,編號T-9S-7D,未經(jīng)許可,私撕‘歸墟’封印節(jié)點,非法跨界潛入人界,違反《跨界管理條例》第叁章第拾柒條‘禁止非公務目的跨界’,觸發(fā)妖界橙色警報,適用《妖界緊急狀態(tài)法》臨時補充條例?!?/p>
他頓了頓,墨鏡轉向我,鏡片反射著屏幕的冷光。
“持契者,林曉。末代除妖師林氏稀薄血脈持有者?,F(xiàn)為‘縛靈鎖心契’主契方。契約狀態(tài):激活(異常波動)?!?/p>
“基于當前緊急狀態(tài)及特殊契約綁定關系,依據(jù)《緊急狀態(tài)法》補充條例第玖款之規(guī)定,現(xiàn)提出初步處置意見并擬定臨時監(jiān)管協(xié)議如下:”
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劃過,停留在第一條:
“一、白硯(編號:T-9S-7D)即刻起,由原監(jiān)管序列轉入最高級別臨時監(jiān)管序列,監(jiān)管地點:人界,S市,當前坐標點。監(jiān)管人:林曉(持契者)。”
“二、林曉(持契者)需履行臨時監(jiān)管人職責,確保監(jiān)管對象白硯不得離開監(jiān)管地點半徑一百公里范圍,不得主動暴露非人特征,不得使用超過‘無害級’(定義見附件7.3)的妖力干擾人界秩序。每日需通過指定端口(端口號:CN-HK-7D)提交監(jiān)管日志及契約穩(wěn)定報告?!?/p>
“三、掌刑司司主胡硯(監(jiān)管方代表)保留隨時突擊檢查權、臨時處置權及最終解釋權。為便于監(jiān)管及維持人界身份偽裝,司主胡硯將臨時入駐當前監(jiān)管地點,身份:林曉之遠房表哥,胡硯。”
“四、……”
胡硯冰冷的聲音還在繼續(xù)宣讀著后面關于能量波動閾值、緊急聯(lián)絡方式、違約后果(包括但不限于強制剝離契約、押解回妖界受審、抹除相關凡人記憶等)的條款。
白硯整個人都傻了。
他金色的瞳孔放大到極致,呆呆地看著胡硯手中那個散發(fā)著冰冷科技感的平板,看著屏幕上那一條條如同枷鎖般的幽藍文字,再聽著他那親哥用宣讀死刑判決般的語氣念著“監(jiān)管人林曉”、“監(jiān)管對象白硯”、“臨時入駐”……
他身后那九條尾巴,包括纏著我的、纏著胡硯手臂的、纏著他自己的……全都僵住了。蓬松的毛發(fā)失去了光澤,軟塌塌地垂落下來,尖端細碎的流光徹底熄滅。剛才那點破罐子破摔的瘋狂和劫后余生的扭曲狂喜,被一種更深沉、更無力的絕望和……荒謬感所取代。
“哥……” 他張了張嘴,聲音干澀沙啞,帶著一種天塌地陷的茫然,“你……你還要住……住這兒?”
胡硯的宣讀聲戛然而止。
他緩緩抬起頭,墨鏡精準地對準白硯那張寫滿崩潰的臉。冰冷的下頜線條沒有絲毫松動。
然后,他極其緩慢地、用一種近乎優(yōu)雅的動作,將被四條蔫耷尾巴纏繞的手臂,輕輕抬了抬。動作不大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示意。
白硯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,猛地一個激靈!纏在胡硯手臂上的四條尾巴觸電般縮了回去!纏在我身上的三條尾巴也迅速松開,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討好意味,輕輕在我手臂上蹭了蹭(像是在說“主人別怕”),然后飛快地收攏回他身后,蔫蔫地堆在地上,像九團巨大的、失去夢想的毛絨抹布。纏在他自己身上的兩條尾巴也趕緊松開,局促不安地藏到了其他尾巴后面。
胡硯對此毫無反應。他收回手臂,理了理被尾巴弄皺的、沾著螺螄粉焦痕的昂貴西裝袖口(盡管這動作在當前的狼狽下顯得如此諷刺)。
他的目光,再次穿透墨鏡,落在我身上。冰冷,審視,如同掃描一件物品。
接著,他抬起了那只沒有被湯汁波及的手。指尖,指向了他自己胸前那片被湯汁玷污、又被妖力灼燒得一片狼藉的西裝污漬。深灰色的高級面料上,棕紅的湯漬、焦黑的痕跡、凝固的油污,構成一幅極其刺眼的抽象畫。
然后,指尖方向一轉,帶著一種冰冷的、理所當然的意味,指向了……我。
“現(xiàn)在,” 胡硯的聲音毫無起伏,如同設定好的程序,下達著不容置疑的指令,“去。”
“給本座……”
他頓了頓,似乎在檢索最精準的凡人詞匯。
“……買一套新的。”胡硯指尖的方向,像一柄淬了冰的劍,精準地刺穿空氣,釘在我臉上。他胸前那片深灰色高級西裝上的污漬——棕紅湯漬、焦黑灼痕、凝固油污——在昏暗光線下,構成一幅荒誕又極具壓迫感的抽象畫。冰冷的指令砸下來,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:“現(xiàn)在,去。給本座……買一套新的?!?/p>
空氣死寂了一瞬,只剩下窗外灌進來的風聲,卷著樓下隱約的車流聲。
我下意識摸了摸褲兜里干癟的錢包。五百塊。這個月僅剩的、還沒被預支的生活費。目光掃過胡硯那身一看就價值不菲、此刻卻淪為“戰(zhàn)損版”的西裝,又掠過旁邊蔫頭耷腦、九條尾巴灰撲撲堆在地上的白硯。胃里一陣抽緊,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海水,從腳底漫上來。
“我……”喉嚨干得發(fā)緊,聲音艱澀,“錢可能……”
“凡人!讓你去就去!”胡硯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被冒犯的寒意,墨鏡鏡片轉向我,無形的壓力再次彌漫。他另一只手抬起,指尖似乎有危險的金芒一閃而逝,目標赫然是我手腕上那枚灼熱的血色狐紋!
“我去!”白硯幾乎是撲過來,本能地擋在我身前,聲音帶著恐懼的尖利,“主人!我陪你去!立刻!馬上!”他猛地轉向胡硯,金瞳里滿是哀求,“哥!別……別動契約!我們這就去!”
胡硯指尖的金芒無聲熄滅。他微微頷首,動作冰冷而矜持,仿佛帝王的恩準。
深秋S市的夜晚,風已帶著刺骨的寒意。我裹緊單薄的外套,麻木地走在前面。身后兩步,是蔫得像被霜打了的茄子的白硯,他那九條尾巴在強行施加的隱形術法下,普通人看不見,但依舊能感受到一種巨大的、垂頭喪氣的陰影籠罩著他,每一步都走得拖泥帶水,昂貴的運動鞋踩在落葉上,發(fā)出無精打采的沙沙聲。
再后面幾步,是如同移動冰山的胡硯。他身高腿長,步伐沉穩(wěn)精準,锃亮的皮鞋踩在冰冷的人行道上,發(fā)出規(guī)律而壓迫的“嗒、嗒”聲。深灰色的“戰(zhàn)損版”西裝穿在他身上,非但沒有減損半分氣勢,反而像某種冷酷的勛章。巨大的墨鏡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,只有緊抿的薄唇和線條冷硬的下頜,散發(fā)出生人勿近的寒流。他走過的地方,連喧囂的夜市人聲似乎都自動壓低了幾分。
這詭異的三人組合,沉默地穿過霓虹閃爍的街道,走向附近唯一一家勉強能指望買到“新西裝”的——大型購物中心。
明亮得有些刺眼的燈光,溫暖如春的空調風,混雜著各種香水、化妝品和食物的甜膩氣味撲面而來。周末的商場人頭攢動,喧囂嘈雜。我們這一行人的出現(xiàn),瞬間吸引了無數(shù)道目光。
一個穿著洗得發(fā)白舊外套、神情恍惚的年輕女孩(我)。
一個穿著嶄新卻明顯不合身、仿佛下一秒就要去走T臺的運動服、容貌俊美得驚人卻蔫頭耷腦的年輕男人(白硯)。
一個氣場強大、墨鏡遮面、身材堪比頂級男模,但胸前卻頂著一大片極其醒目、散發(fā)著微妙酸筍味的污漬、穿著高級定制“戰(zhàn)損”西裝的男人(胡硯)。
這畫面,過于超現(xiàn)實。
竊竊私語如同細密的潮水,從四面八方涌來。
“哇!看那個戴墨鏡的!好帥!就是衣服……”
“噗!那是螺螄粉吧?這么帥的男人也愛吃這個?”
“前面那個帥哥也好帥!就是怎么像丟了魂似的?”
“中間那個女孩是誰?他們一起的?畫風好割裂……”
白硯的頭埋得更低了,幾乎要縮進運動服的拉鏈里,耳朵尖泛著不自然的紅暈。胡硯則完全無視了所有目光和議論,墨鏡精準地掃視著樓層導覽牌,鎖定目標——三層,男裝區(qū)。他邁開長腿,徑直走向扶梯,我和白硯只能像兩個被線牽著的木偶,趕緊跟上。
三層男裝區(qū),燈火通明,導購們訓練有素,眼神銳利。
胡硯的目標極其明確。他無視了所有掛著打折標牌的店鋪,腳步毫不停頓,徑直走向這片區(qū)域最大、燈光最亮、櫥窗模特身上的西裝仿佛自帶“我很貴”標簽的——意大利某頂級男裝品牌的旗艦店。
光可鑒人的玻璃門無聲滑開。一股混合著昂貴皮革、羊毛和雪松香氛的獨特氣味彌漫開來。店內空間開闊,陳列低調奢華。幾個穿著精致套裝的導購小姐立刻迎了上來,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職業(yè)微笑。
“歡迎光臨,先生!有什么可以……”為首的導購小姐聲音甜美,目光在觸及胡硯胸前那片巨大的、散發(fā)著獨特氣味的污漬時,笑容極其短暫地僵硬了零點一秒,隨即以驚人的職業(yè)素養(yǎng)恢復如常,仿佛那只是一件前衛(wèi)的藝術品,“……為您服務的嗎?”
胡硯沒有開口,只是微微側身。他身后的白硯像是接收到了某種無形的指令,硬著頭皮上前一步,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努力模仿著某種“助理”的口吻,指向胡硯:“給、給他……挑一套新的西裝。要……要最好的?!?說完,他飛快地瞥了我一眼,眼神里寫著“主人我盡力了”。
導購小姐的笑容更盛,目光在胡硯那完美如雕塑的身材比例上迅速掃過,心中已然有了數(shù)。“好的,先生!您的氣質非常適合我們本季首席設計師的限量款,意大利原產(chǎn)頂級初剪羊毛面料,手工縫制,剪裁……”
她一邊熱情介紹,一邊引導胡硯走向VIP休息區(qū)——一張寬大舒適的真皮沙發(fā)。胡硯步履從容地走過去,姿態(tài)優(yōu)雅地坐下,雙腿交疊,如同巡視疆土的君王。他隨手拿起旁邊一本厚重的皮質封面品牌畫冊,姿態(tài)隨意地翻看起來,墨鏡依舊沒有摘下,完全無視了導購小姐的熱情解說,也完全無視了站在旁邊局促不安的我,和努力想降低存在感、眼神亂飄的白硯。
導購小姐的笑容依舊完美,但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。她轉向我和白硯,笑容親切自然:“兩位先生小姐是陪同這位先生一起來的嗎?要不要也看看?我們店新到了一批非常不錯的休閑裝和家居服呢?!?她的目光在白硯那張過于出色的臉上停留了一下,又掃過我洗得發(fā)白的舊外套,職業(yè)素養(yǎng)讓她保持著絕對的禮貌。
就在這時,旁邊另一位更年輕的導購,大概是新來的,抱著一摞疊放整齊的衣物走了過來,笑容燦爛得有些過度,聲音也格外清脆:“是啊是?。√貏e是這款情侶真絲睡袍!意大利進口桑蠶絲,親膚透氣,顏色也特別襯膚色!兩位先生和這位小姐都可以看看,居家穿特別有氛圍感呢!” 她一邊說,一邊熱情地將最上面兩件展示出來。一件是深邃的午夜藍,泛著絲滑的光澤,另一件是柔和的香檳金。
“……”
空氣瞬間凝固。
我清晰地看到,坐在沙發(fā)上的胡硯翻動畫冊的手指,極其細微地頓了一下。墨鏡的角度似乎微微朝我們這邊偏轉了幾度。無形的寒氣瞬間彌漫開來,連店內的暖空調似乎都失效了。
白硯的臉“唰”地一下全白了,金瞳里瞬間充滿了“完蛋了要死了”的驚恐。他猛地看向我,又驚恐地看向胡硯,身體幾不可查地往后縮了縮,恨不得原地消失。
年輕導購還毫無所覺,依舊舉著那件香檳金色的真絲睡袍,熱情洋溢地對著白硯:“先生,您皮膚白,氣質又好,這件香檳金絕對襯您!或者您女朋友穿這件藍色也……”
“閉嘴!”一聲壓抑著狂怒的低吼猛地炸響!不是胡硯,而是白硯!
他像一只被徹底踩到尾巴(雖然隱形了)的貓,瞬間炸了!金色的瞳孔因極致的羞憤和恐懼而縮緊!根本來不及思考,身體的本能快過意識!只見一道微弱的銀光閃過(幸好普通人看不見)——他身后一條尾巴閃電般探出,帶著一股蠻力,“嗖”地一下卷走了年輕導購手中那件香檳金的真絲睡袍!
“什么女朋友!這是……這是……”他緊緊抱著那件絲滑的睡袍,仿佛抱著救命稻草,又像是找到了某種宣泄口,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,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尖銳,金眸死死瞪著我,脫口而出:“……主人!這個襯主人!主人穿好看!”
“主……主人?!”年輕導購徹底懵了,眼睛瞪得溜圓,嘴巴張成了O型,手里的另一件藍色睡袍差點掉在地上。旁邊的資深導購也徹底失去了表情管理,震驚地看著我們,眼神在我們三人之間瘋狂掃視,充滿了“貴圈真亂”的震撼。
“噗——”一聲極輕、卻異常清晰的嗤笑,從VIP沙發(fā)區(qū)傳來。
胡硯不知何時合上了畫冊。他依舊優(yōu)雅地交疊著雙腿,墨鏡精準地對著我們這邊。薄唇邊那抹冰冷的弧度,此刻帶上了一絲毫不掩飾的、赤裸裸的譏誚和……玩味?他像是在觀賞一場極其拙劣又極其有趣的鬧劇。
他緩緩站起身。高大的身影帶來巨大的壓迫感,一步步,如同精準的鼓點,走向已經(jīng)完全石化、抱著香檳金睡袍僵在原地的白硯,以及旁邊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的我。
他的目光(隔著墨鏡)掃過白硯懷中那件絲滑的睡袍,又掃過年輕導購手里那件深藍色的,最后,落在我?guī)缀跻獰饋淼哪樕稀?/p>
然后,他慢條斯理地,從他那件“戰(zhàn)損版”西裝的內袋里,掏出了一個……皮夾。不是普通的錢包,而是通體純黑、沒有任何Logo、邊緣鑲嵌著暗金色金屬線條的卡片夾,充滿冷硬神秘的質感。
他修長的手指打開卡夾,從里面抽出了一張卡。
不是常見的信用卡。
通體漆黑,材質非金非玉,觸感冰冷沉重。卡面沒有任何銀行名稱、卡號,只在中央位置,蝕刻著一個極其微小的、卻清晰無比的徽記——九條形態(tài)各異的狐尾,以一種充滿力量感和古老韻律的方式,纏繞著一枚繁復的鎖鏈符文?;沼浽诘陜让髁恋臒艄庀拢鬓D著一種內斂而深邃的幽光。
他將這張漆黑冰冷的卡片,隨意地、卻帶著千鈞之力般,“啪”地一聲,按在了旁邊目瞪口呆的資深導購手中捧著的、原本用來展示西裝的硬質托盤上。
金屬與硬質托盤碰撞,發(fā)出清脆而冰冷的聲響。
胡硯的聲音響起,不高,卻清晰地蓋過了店內所有的背景音樂和人聲,每一個字都如同冰珠落地,帶著不容置疑的裁決:
“這兩件睡袍。”
他微微停頓,墨鏡的鏡片似乎掃過整個店鋪琳瑯滿目的貨架,然后,用一種宣布既定事實的冰冷口吻,補上了后半句:
“以及,這個尺碼的所有款式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