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聲音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,瞬間打破了圖書館的靜謐結(jié)界。周圍幾道帶著不滿或被打擾的視線立刻投射過來,聚焦在那個男生身上。
男生的身體瞬間僵直了。喬樂清晰地看到,一抹濃重的、窘迫的紅色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從男生線條冷硬的脖頸根部急速蔓延開來,迅速爬滿了他原本白皙的耳廓,甚至要燒到那緊繃的下頜線。他飛快地垂下眼睫,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慌亂的陰影,試圖隔絕那些投來的目光,握著筆的手指用力到指節(jié)發(fā)白,幾乎要把那脆弱的筆桿捏斷。那份想要立刻遁地消失的尷尬和羞惱,濃烈得幾乎要溢出來。
喬樂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。他幾乎沒有思考,身體已經(jīng)先于意識做出了動作。他站起身,動作放得極輕,椅子幾乎沒有發(fā)出任何聲響。他拿起自己桌上那個剛剛完成的、還帶著新鮮鉛筆屑味道的建筑結(jié)構(gòu)力學小模型——一個用細木條和膠水精心粘接而成的簡支梁模型,中間巧妙地設置了可調(diào)節(jié)的節(jié)點——走向斜對面那個被無形目光“炙烤”著的男生。
他的腳步很輕,落在地毯上悄無聲息。直到他停在那個男生桌邊,一片溫和的陰影籠罩下來,男生才猛地抬起頭。
四目相對。
喬樂看清了對方的臉。那是一張極好看的臉,輪廓清晰分明,鼻梁高挺,薄唇緊抿成一條略顯冷淡的直線,眉骨深刻,襯得那雙眼睛格外清亮。只是此刻,那雙眼睛里盛滿了被打擾的不悅和尚未褪盡的窘迫,像一泓被投入石子的寒潭,水波激烈地晃動著,警惕而疏離地盯著他。
喬樂并沒有在意對方眼中那點不善的冰棱。他臉上自然地綻開一個溫和的、毫無攻擊性的笑容,如同窗外穿透葉隙的陽光,暖而不燥。他輕輕將手里那個小小的建筑模型放在了男生那張被公式“蹂躪”得皺巴巴的草稿紙上,正好壓住了那個被反復圈畫折磨的積分符號。
“同學,”喬樂的聲音壓得很低,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平穩(wěn),像溪水淌過圓潤的鵝卵石,“看你卡在歸一化積分這里?試試換個角度想。”他伸出一根干凈修長的手指,指尖輕輕點在那個小小的木結(jié)構(gòu)模型中心那個關鍵的節(jié)點上?!澳憧催@個點,它在整個結(jié)構(gòu)里的位置和受力方向是確定的。就像你要找的那個‘歸一化點’,它其實也固定在一個無形的‘結(jié)構(gòu)’里?!彼闹讣忭樦P偷哪緱l移動,比劃著坐標系,“把波函數(shù)想象成這個空間里的‘應力分布’,那個積分,本質(zhì)上就是在整個空間里尋找一個能平衡所有‘力’的基準點,一個能讓整個‘結(jié)構(gòu)’穩(wěn)定存在的重心。”
他的話語清晰、平緩,每一個字都像帶著邏輯的重量,輕輕落在秦硯混亂的思緒里。隨著他指尖在模型上的移動和空間坐標的比劃,一層厚厚的、名為“迷障”的殼,似乎被某種溫和而銳利的東西悄然撬開了一道縫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