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口的老槐樹下突然揚起陣黃塵,銀灰色小轎車 “嘎吱” 一聲剎在石板路上,
輪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混著尾氣漫過來,嗆得蹲在墻根的老母雞撲棱棱飛起來。
保險杠還沾著張卷邊的高速收費站票據(jù),玻璃上的泥點被陽光曬得發(fā)白,像幅抽象的水墨畫。
張強搖下車窗,金戒指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,他對著圍觀的村民揚下巴,
喉結在頸間滾了滾,唾沫星子濺在車門上:“城里買的,二十多萬,
比你們村所有拖拉機加起來都貴,跑高速能飆到一百二,車輪子都不帶打顫的。
”他眼角余光瞥見蹲在墻根抽煙的翠花,藍布衫的袖子卷到手肘,露出段白皙的胳膊,
小臂上還沾著點鋤地時蹭的泥。突然 “砰” 地推開車門,锃亮的皮鞋踩在泥地里,
濺起的黃點落在褲腳,像撒了把小米。他抻了抻阿瑪尼襯衫的袖口,
金勞力士在手腕上轉了半圈,表鏈刮過襯衫發(fā)出細碎的響:“翠花,跟我回城里吧。
我在市中心買了房,一百二十平,鋪的都是大理石地板。你去了啥也不用干,
天天逛街美容就行,別在這窮山溝里耗著了,蚊子都比別處毒,看把你胳膊咬的。
”大柱攥著修無人機的扳手,指節(jié)捏得發(fā)白,鐵柄上的銹蹭到掌心,紅得像滲了血。
他剛想往前邁腿,褲腳卻被翠花伸手拽住,她指尖冰涼,像塊剛從井里撈出來的鵝卵石,
輕輕搖了搖頭,鬢角的碎發(fā)掃過他的手背,癢得像有小蟲爬。張強賴在村里不走了,
小轎車橫在翠花家院墻外,引擎蓋敞著,露出里面油亮亮的零件,蒼蠅在上面嗡嗡地盤旋。
他往車頭擺了瓶沒開封的五糧液,瓶身上的紅標簽在太陽下泛著光:“讓鄉(xiāng)親們開開眼,
這叫豪車標配,懂不?” 每天提著網(wǎng)兜水果罐頭往翠花家跑,網(wǎng)兜把手勒得手指發(fā)紅,
見人就咧開嘴笑,黃牙在唇間閃:“我跟翠花以前處對象時,她天天給我織毛衣,
針腳密得能過篩子,冬天穿在身上,暖得能孵小雞,比城里買的羽絨服還管用?!边@天傍晚,
大柱蹲在祠堂門檻上抽煙,煙卷燒到指尖才驚覺,燙得他猛地甩手,
煙灰落在青石板上碎成星子。他望著神龕上的關公像 —— 紅臉膛亮得像涂了層桐油,
長髯飄在胸前,絲線繡的綠袍在香燭映照下泛著暗光,青龍偃月刀斜挎在身,
刀刃上的反光晃得人眼暈。香燭的青煙在神像前繞圈,把紅臉襯得愈發(fā)神秘。
他突然 “碾” 地掐滅煙頭,眼里閃著光:祠堂里剛裝了趙美麗直播用的投影儀,
那玩意兒投在墻上跟真的一樣,連皺紋都看得清,或許能派上用場。
半夜的村口靜得能聽見蟲鳴,蛐蛐在草窠里 “唧唧” 叫,像在打暗號。
大柱扛著投影儀往老槐樹下跑,蚊子在他耳邊 “嗡嗡” 叫,像架架小飛機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