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磊磊!”王惠哭喊著撲過去,被燒餅和李云杰死死拉住。
郭德綱、于謙、楊九郎都圍了過去,目光緊緊鎖在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,每個人的表情都凝重得能滴出水來。
林溪遠遠地看著,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她無法呼吸。這就是他嗎?那個在臺上神采飛揚、清唱時如謫仙臨凡的張云雷?現(xiàn)在卻脆弱得像一片隨時會凋零的落葉。她看到楊九郎顫抖著手,想去碰碰病床上那打著石膏的手臂,又怕弄疼他似的縮了回來,只能死死咬著下唇,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。
病床被緩緩推走,消失在通往重癥監(jiān)護病房的走廊盡頭。德云社的人也步履沉重地跟了過去。
林溪依舊站在原地,像被釘在了原地。巨大的悲傷和一種深深的無能為力感席卷了她。命保住了,這已是萬幸。但醫(yī)生那句“非常非常艱難”、“幾乎沒有一塊好地方”、“尤其是腿部和骨盆”,像沉重的鉛塊,壓得她喘不過氣。他以后……還能站上他心愛的舞臺嗎?那個視舞臺如生命的人……
她失魂落魄地走出住院大樓,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。醫(yī)院門口車水馬龍,人來人往,世界依舊喧囂運轉,仿佛只有她所在的角落,時間停滯在那個墜落瞬間的冰冷與劇痛里。她漫無目的地走著,直到聞到一陣熟悉的、溫暖的米粥香氣。抬頭一看,是一家小小的粥鋪。
一個念頭突然無比清晰地冒了出來:給他熬粥!
他現(xiàn)在肯定吃不了任何東西,但等他稍微好一點……醫(yī)生說要長期作戰(zhàn),他需要營養(yǎng)。她記得“曲藝寶典”里粉絲整理的資料提到過,張云雷胃不太好,喜歡清淡軟糯的食物。熬粥!這是她現(xiàn)在唯一能想到的、可以為他做點什么的具體事情了。
林溪幾乎是跑進那家粥鋪。她掏出身上僅剩不多的現(xiàn)金,買了一個最便宜的保溫桶,又買了上好的東北大米和一些新鮮食材——瘦肉、青菜、山藥。她找了一家離醫(yī)院最近的、按小時收費的簡陋鐘點房。狹窄的房間里只有一張床和一個電磁爐。她顧不上休息,立刻開始淘米、洗菜、切肉。
她從未如此認真地做過一頓飯。米要淘洗三遍,水要加得恰到好處;瘦肉細細切成幾乎看不見的肉末,用姜絲和一點點料酒腌漬去腥;青菜只取最嫩的葉子,切成細細的碎末;山藥去皮,蒸熟后搗成細膩的泥。她守著那個小小的電磁爐,看著鍋里乳白色的米湯慢慢變得粘稠,咕嘟咕嘟冒著細小的氣泡。她小心翼翼地加入肉末、山藥泥,最后撒上青菜碎,調入一點點鹽。整個過程,她全神貫注,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。裊裊升起的蒸汽熏濕了她的眼睫,分不清是汗水還是別的什么。
當一鍋熱氣騰騰、散發(fā)著食物本真香氣的青菜山藥瘦肉粥終于熬好時,天已經擦黑。林溪小心翼翼地將粥盛進洗得干干凈凈的保溫桶里,蓋緊蓋子,像捧著一個易碎的希望,匆匆趕回醫(yī)院。
她不知道他住在哪個病房,更不可能送進去。她抱著保溫桶,像前幾天一樣,在重癥監(jiān)護病房所在樓層的家屬等候區(qū)找了個角落坐下。這里離他更近了一些。她看到王惠和燒餅拎著保溫桶進去,又空著手出來。她知道,那是家里送來的飯菜,是師娘的心意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。當王惠和燒餅再次從病房里出來時,林溪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,站起身,低著頭,快步走到他們面前。
“師……師娘……”她的聲音很小,帶著緊張和忐忑。
王惠停下腳步,看著眼前這個連續(xù)幾天都出現(xiàn)在醫(yī)院、此刻抱著一個保溫桶、眼神里充滿懇求和不安的女孩。她的憔悴和堅持,王惠都看在眼里。同為女人,那份深切的擔憂和純粹的心意,瞞不過她的眼睛。
“孩子,你還沒走?”王惠的聲音很疲憊,但很溫和。
林溪將懷里的保溫桶往前遞了遞,頭垂得更低,聲音帶著懇求的顫抖:“師娘……我……我熬了點粥,青菜山藥瘦肉粥,很清淡的……我知道他現(xiàn)在吃不了……但……等他稍微好一點……能不能……麻煩您……”她說不下去了,只覺得臉頰滾燙。
王惠的目光落在那個普通卻洗得發(fā)亮的保溫桶上,又落在林溪那雙因為緊張而指節(jié)發(fā)白的手上。她沒有立刻接,只是輕聲問:“你熬的?熬了很久吧?”
“嗯……”林溪點點頭,鼻尖發(fā)酸,“我……我就想……做點什么……”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,最終只化作這最樸素的幾個字。
王惠沉默了幾秒鐘。醫(yī)院慘白的燈光下,她看著這個陌生女孩眼中那毫無作偽的關切和卑微的期盼,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動了一下。她伸出手,接過了那個還帶著溫熱的保溫桶。入手沉甸甸的,裝的不僅是粥,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。
“好孩子,”王惠的聲音有些哽咽,她輕輕拍了拍林溪的手臂,那動作帶著一種母性的安撫,“你的心意,我替磊磊收下了。他……會知道的。天晚了,快回去休息吧,別把自己熬垮了。” 她頓了頓,看著林溪依舊不肯挪動的腳步,又補充了一句,“放心,這粥,等他好一點了,我一定想辦法讓他吃上?!?/p>
“謝謝師娘!謝謝!”林溪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,她深深地鞠了一躬,聲音哽咽。
王惠看著她單薄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,低頭看了看手中這個普通的保溫桶,輕輕嘆了口氣。燒餅在一旁小聲說:“師娘,這……”
“是個實心眼的傻孩子?!蓖趸輷u搖頭,抱著保溫桶,腳步沉重地走向家屬休息室。保溫桶的外壁傳來溫熱的觸感,像一顆在冰冷絕望中依然頑強跳動的心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