①康熙帝致皇太子胤礽 密諭
康熙三十五年 某月某日 于征噶爾丹行營
胤礽吾兒:
朕御駕親征,馳騁塞外,旌旗所指,逆酋喪膽。然軍帳孤燈之下,心之所系,唯京師與吾兒爾。連日覽京中奏報并諸臣密陳,知爾夙夜勤勉,躬親庶政。奏疏批答,條理粲然;民生疾苦,體察入微;軍需轉(zhuǎn)輸,調(diào)度有方;財賦度支,纖毫必較。尤可嘉者,朝堂之上,面對勛貴重臣,爾言必有據(jù),處斷明快,威儀日重,頗顯儲君擔(dān)當(dāng)。朕覽之再三,欣慰之情,難以言表!此皆爾天資聰穎,加之朕與諸師多年悉心教導(dǎo),終得今日之氣象。吾兒之才,已堪大任,不負(fù)朕之厚望深期!
然,欣喜之余,朕亦聞些許風(fēng)聲。聞爾與朝中一二股肱之臣,如工部佛倫等大臣,議事之時,或因見解相左,或因言語激切,偶生齟齬,相處微有芥蒂。吾兒需謹(jǐn)記:朝堂如瀚海行舟,君臣乃同舟共濟之楫櫓。眾臣工各有所長,或老成謀國,或干練通達,或耿介敢言,彼等多年宦海沉浮所積之經(jīng)驗識見,皆乃治國之資,非盡屬迂腐。爾為儲君,日后承繼大寶,駕馭群臣,貴在虛懷若谷,海納百川。當(dāng)以和為貴,以容為量。納諫如流,則智者盡獻其謀;待下以寬,則勇者皆效其力。切不可因一時之意氣,或言語之失當(dāng),而寒了忠直之心,損了朝堂之和睦,動搖國本之根基!朕此言,非為苛責(zé)吾兒,實乃拳拳愛子之心,殷殷期許之意,盼吾兒能更臻圓融練達,思慮更為周全縝密,方為社稷之福,萬民之幸!
塞外風(fēng)光,迥異京華。此地天高地闊,風(fēng)物蒼茫。前日巡營至一干涸河床,見沙礫之中,散落幾枚頑石,雖非金玉,然紋理天成,或如潑墨山水,或似虎踞龍盤,色彩斑斕,頗具野趣。料爾久居深宮,難見此等造化之奇。特命人揀選數(shù)枚,隨信奉上。吾兒閑暇之時,或可把玩一二,聊慰塞外風(fēng)塵,亦算朕與吾兒,共享這天地間一點微末之趣。
朕在外一切尚安。戰(zhàn)事雖有波折,然將士用命,調(diào)度得宜,大局在握,吾兒不必懸心。唯塞上苦寒,夜深人靜之時,思及吾兒在京辛勞,思念之情,油然而生。盼吾兒能時常修書,不拘長短,但言京中瑣事、爾之近況,或政務(wù)之感悟,或讀書之心得,片語只言,亦可慰朕遠(yuǎn)征寂寥,解朕思子之苦。勿念。
父 手書
————
胤礽復(fù)康熙帝 奏書
康熙三十五年 某月某日 于京師乾清宮
兒臣胤礽謹(jǐn)跪奏:
恭奉汗阿瑪圣諭,如聞天籟。展讀再三,字字珠璣,恩慈備至,兒臣感激涕零,五內(nèi)俱暖。
聞汗阿瑪親冒矢石,躬擐甲胄,前線諸事順?biāo)?,大局砥定,兒臣不勝之喜!連日懸心吊膽,寢食難安,今得汗阿瑪親諭,方如巨石落地,心神稍寧。惟愿汗阿瑪珍攝龍體,勿以京師為念,兒臣必竭盡駑鈍,守好家國,靜待汗阿瑪凱歌高奏,班師回朝!
汗阿瑪遠(yuǎn)征辛勞,日理萬機,猶念及兒臣,更不遠(yuǎn)千里寄來塞外奇石,此等拳拳愛子之心,令兒臣受寵若驚,亦感愧怍無地!兒臣捧石細(xì)觀,確覺其紋理詭奇,色澤樸拙,迥異宮苑珍玩,別有一番蒼茫野趣,實乃天地造化之妙筆。兒臣定當(dāng)謹(jǐn)遵汗阿瑪之意,妥為珍藏,時時把玩,以感念汗阿瑪于戎馬倥傯之中,猶記掛兒臣之深恩厚意!
汗阿瑪圣諭中,關(guān)于兒臣與朝臣相處之諄諄教誨,兒臣捧讀之下,如醍醐灌頂,更感汗骨悚然,愧悔交加!此前兒臣年輕氣盛,處事或有操切。尤憶與工部佛倫議事之時,因漕運改道一事見解相左,兒臣未能虛懷納諫,言語間或有失當(dāng),態(tài)度亦顯生硬,未顧全同僚之顏面與朝堂之和氣大局。此實乃兒臣思慮不周,涵養(yǎng)不足之過!汗阿瑪金玉良言,兒臣已銘刻肺腑,時刻警醒。日后定當(dāng)謹(jǐn)遵汗阿瑪圣訓(xùn),克己復(fù)禮,虛懷若谷,待臣下必以寬和為本,以誠相待,以理服人,務(wù)求同心同德,共維朝綱之清晏,絕不敢再因一時意氣或細(xì)枝末節(jié),而傷君臣之誼,損國事之基!懇請汗阿瑪寬宥兒臣前愆,兒臣定當(dāng)痛改前非,不負(fù)汗阿瑪殷殷教誨!
京師近日,諸事尚稱平順。兒臣每日寅初即起,披閱奏章,召對臣工,不敢有絲毫懈怠。春耕已始,農(nóng)桑有序;漕運漸暢,商旅漸繁;刑名訴訟,亦皆按律處置。唯吏治積弊,非一日可清,兒臣當(dāng)與諸臣工悉心籌劃,徐圖良策。汗阿瑪在外安心督師,京中一切,自有兒臣擔(dān)待。
塞上風(fēng)寒,更甚京師。兒臣遙望西北,心馳神往,恨不能隨侍汗阿瑪鞍前馬后,略盡微勞。然兒臣深知監(jiān)國重任在肩,不敢輕離。唯日夜焚香禱告,祈盼汗阿瑪早日蕩平逆氛,奏凱還朝!彼時兒臣定當(dāng)親率文武百官,郊迎十里,恭聆汗阿瑪圣訓(xùn)!兒臣在京,亦日夜翹首北望,魂牽夢縈,不勝孺慕之至!
兒臣 胤礽 謹(jǐn)奏
——【分割線】——
②康熙帝致皇太子胤礽 手書
康熙三十五年 某月某日 于塞外寒夜
吾兒胤礽:
塞上朔風(fēng)怒號,聲如鬼哭。軍帳之內(nèi),孤燈如豆,寒氣砭骨,竟似透入骨髓。朕獨坐案前,批閱軍報,手爐漸冷,思緒卻不由自主,飛越千山萬水,回到那紅墻金瓦的紫禁城,回到吾兒身邊。
此間孤寂清冷,尤勝刀兵?;秀遍g,竟格外思念起吾兒舊日穿用的那些家常之物。猶記去歲寒冬,爾在毓慶宮常穿那件石青江綢面、內(nèi)絮厚棉的棉褂,袖口領(lǐng)緣鑲著柔軟的風(fēng)毛,想是極為暖和的。還有朕舊日在乾清宮批折時常披的那件玄色暗云紋緞面大氅,亦是厚實擋風(fēng)。
吾兒,速速命人將此二物尋出,仔細(xì)包裹封好,著最穩(wěn)妥的侍衛(wèi),以八百里加急,星夜兼程送來行營!朕要……朕要借著這衣物上殘留的、吾兒與舊日宮苑的氣息,聊以慰藉這塞外寒夜的無邊孤寂,這蝕骨銷魂的思子之情!每當(dāng)戰(zhàn)事間隙,疲憊不堪之時,若能摩挲著這些舊衣,如同觸摸到吾兒留在京城的溫度,想起吾兒此刻亦在乾清宮燈下為朕分憂,朕心中……方能稍感慰藉,增添幾分支撐下去的力氣。
盼之!切切!
父 手書 寒夜難寐
————
胤礽復(fù)康熙帝 奏書
康熙三十五年 某月某日 于京師
兒臣胤礽謹(jǐn)奏:
汗阿瑪圣諭,兒臣已恭聆。所需衣物,兒臣即刻著人尋出,熏香妥帖包裹,已交可靠侍衛(wèi),以八百里加急馳送行營。計日可達,望汗阿瑪珍重御體,勿再感寒。
兒臣 胤礽 謹(jǐn)奏
——【分割線】——
③康熙帝致皇太子胤礽 手書
康熙三十五年 某月某日 于行營
保成吾兒:
自離京別爾,屈指已數(shù)月矣。朕身在前線,金戈鐵馬,戰(zhàn)陣殺伐,然每逢夜深人靜,或軍務(wù)稍暇,神思便不由自主,盡系于吾兒之身。
朕常憶起爾幼時,尚在襁褓,便由朕親自撫育。猶記爾初學(xué)步時,搖搖晃晃撲入朕懷,仰著粉嫩小臉,咿呀學(xué)語喚‘汗阿瑪’之情景,其音容笑貌,恍如昨日,思之令人心暖。及至稍長,入上書房讀書,聰穎過人,過目成誦,每每得師傅夸贊,朕心中之驕傲,難以言表。再至今日,爾已能代朕監(jiān)國,獨當(dāng)一面,于乾清宮御案之后,沉穩(wěn)決斷,隱隱已有君王氣象……吾兒成長之點滴,皆深烙朕心,每一思及,欣慰與思念交織,更覺時光匆匆。
京師政務(wù),千頭萬緒,責(zé)任重大。吾兒切要善自珍重!飲食務(wù)必按時,莫因案牘勞形而廢寢忘食;起居亦需規(guī)律,勿要熬更守夜,徒耗精神。塞外雖苦寒,朕身邊尚有御醫(yī)隨侍,將士拱衛(wèi)。倒是吾兒在京,朕遠(yuǎn)在千里,無法親自照拂,每每念及爾之辛勞,牽掛之情,無時或釋!保成,吾兒,若心中有甚煩難,或遇棘手之事,或只是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瑣碎心思,皆可修書告之于朕。朕雖不能立時為爾解憂,然父子連心,聽爾傾訴,亦能為爾分擔(dān)一二。切莫事事皆藏于心底,獨自承受!朕愿做吾兒最可信賴之后盾。
盼戰(zhàn)事早日底定,朕能凱旋還京,與吾兒團聚。彼時,當(dāng)與吾兒圍爐夜話,細(xì)述別情。
父 手書 盼聚
————
胤礽復(fù)康熙帝 奏書
康熙三十五年 某月某日 于京師
兒臣胤礽謹(jǐn)奏:
汗阿瑪垂念,兒臣感激無地。兒臣在京,一切安好,飲食起居,皆按常例,不敢有失。政務(wù)雖繁,然為汗阿瑪分憂,為社稷效力,乃兒臣本分,雖肝腦涂地,亦在所不辭。汗阿瑪拳拳愛子之心,兒臣感同身受。保成……亦無時無刻不思念汗阿瑪。
兒臣 胤礽 謹(jǐn)奏
——【分割線】——
④康熙帝致皇太子胤礽 手書
康熙三十五年 某月某日 于行營 (字跡略顯急促版)
胤礽:
朕已連續(xù)修書三封予爾!自前次收到爾關(guān)于衣物之簡復(fù),至今已逾半月,竟再未得爾只字片語!朕于塞外行營,心焦如焚!每日軍報抵營,朕必先問:“可有京師太子書信?” 然信使每每搖頭,朕心中之失落與憂慮,與日俱增!
是驛路迢迢,關(guān)山阻隔,信使途中耽擱?亦或京師近日突有重大變故,吾兒宵衣旰食,竟無暇提筆?再或是……吾兒身體抱恙,難以執(zhí)筆?種種猜測,縈繞心頭,令朕寢食難安!
吾兒!無論如何,見字即當(dāng)速速回信!哪怕僅書“兒安,勿念”四字,亦可解朕心頭懸石!讓朕知曉吾兒在京一切順?biāo)?,身體康健,政務(wù)無虞!切莫再讓朕于此苦寒之地,日夜懸望,飽嘗杳無音信之苦楚!速復(fù)!切切!
父 手書 望眼欲穿
——【分割線】——
⑤康熙帝致皇太子胤礽 手書
康熙三十五年 某月某日 于塞外春草初萌之地
吾兒胤礽:
朕又來信了。塞外春遲,然近日天氣轉(zhuǎn)暖,枯草返青,天地間已透出勃勃生機,景致亦別有一番開闊疏朗之美。只是這無邊春色之中,獨缺吾兒身影,朕每每顧盼,總覺身邊少了最緊要之人,心中悵然若失。
前日難得軍務(wù)稍懈,春光正好。朕便帶著你的幾個弟弟——老大(胤禔)、老三(胤祉)、老四(胤禛)、老五(胤祺)——到營地附近的草甸上圍獵野兔,權(quán)作舒散筋骨。你那些弟弟們,倒也精神抖擻。老大(胤禔)近來于騎射一道,進境神速!但見他挽弓如滿月,箭去似流星,竟能連珠三發(fā),箭箭皆中奔逃之兔!身手之矯捷,氣度之沉穩(wěn),頗有朕年輕時的風(fēng)范!引得隨行將士齊聲喝彩。老三(胤祉)雖不以弓馬見長,然心思縝密,指揮若定,亦頗有斬獲。老四(胤禛)與老五(胤祺)初試鋒芒,略顯青澀,然開弓沉穩(wěn),瞄準(zhǔn)專注,發(fā)箭亦頗見章法,假以時日,必成大器。老七(胤祐)、老八(胤禩)年紀(jì)尚幼,重在習(xí)練,于馬上亦是有模有樣,朝氣蓬勃。諸子縱馬馳騁于這初春曠野之上,呼喝笑鬧,你追我趕,倒也驅(qū)散了不少行軍征戰(zhàn)的肅殺之氣,讓朕難得地享受了片刻天倫之樂。
吾兒,塞上春獵,何等快意!朕思及爾之騎射功夫,自幼亦得名師指點,根基扎實。若吾兒此刻在此,定能與你大哥一較高下,為這場圍獵更添幾分精彩!此情此景,唯缺吾兒,實乃一大憾事!
對了,朕前次寄信詢問京中近況并盼爾回音,至今又已旬日,仍未見爾只字片語。吾兒,可是政務(wù)當(dāng)真繁劇至此?令爾分身乏術(shù)?朕心中牽掛,日益加深。盼吾兒見此信后,無論如何,抽暇速速回信,詳告朕京師諸事是否順?biāo)??爾之身體精神可還安好?勿再讓朕于此塞上,望斷南飛雁!
另,朕近日又于駐地附近覓得些塞外特有的風(fēng)物,或為奇石,或為異草,或為當(dāng)?shù)亟橙饲芍浦铮H有意趣。已命人整理,不日便將隨同此信或下次驛傳,一并送至京師。料吾兒見之,定覺新奇,或能博爾一粲。
盼復(fù)!切切!
父 手書 春獵余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