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星領(lǐng)著但拓進了家飯館。
心里一盤算,想著他已經(jīng)一天沒正經(jīng)吃東西了,沈星撓了撓頭。
“今天也是忙,沒顧上吃飯,餓著了吧?”
“還行?!?/p>
但拓跟在他后面,在異國稍顯緊張的心安定了一些。
店里人多,沈星擔(dān)心他被撞到,往自己身邊攬了一把。
“沒事兒,別怕,這塊緬甸人還是挺多的,沒人管你。”
但拓點點頭,不自覺扯住了沈星的衣袖。
“要個全羊湯鍋,只要肉不要雜,再來個汽鍋雞,素的要個酸腌菜?!?/p>
點完后沈星找了個靠里的小桌,兩人并排坐。
“一會兒不用急,慢慢吃,離盤口開還有一個小時呢?!?/p>
但拓把手放在膝蓋上老實的坐著,聞言歪頭看他:“啥子盤口?”
沈星少見他這么乖巧的樣子,忍不住在他頭上摸了一把。
“前邊就是珠寶街,我聽人說晚上有拍賣,8點開盤,想不想去看看?”
“看哪樣?”
“我今天看見卜干的也木西背原石往這賣,應(yīng)該是就是送到這個盤口,想去看看賭石嗎?”
但拓一蹙眉。
“你要賭石?”
沈星揀了兩雙筷子,沒找著餐巾紙。
但拓見狀拿過來,在自己衣角蹭了蹭,又分了一雙給他。
“是去探聽消息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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菜上來了,沈星拿著湯勺先給他盛了一碗。
“有點燙。”
“哦?!?/p>
但拓接過,小心地吹了吹。
一口下去,暖呼呼的羊湯將身體的疲憊驅(qū)走大半。
沈星見他眼睛一亮,埋頭一小口接一小口地喝起來,被可愛得忘了動筷子。
專注地看了一會兒吃播,沈星想起剛才的話題,于是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在碗里,繼續(xù)說。
“最近咱們有點兒缺錢,我想了解一下翡翠的市場和利潤,找找門路?!?/p>
但拓沉浸在羊肉的幸福里,聞言有些不贊同:“達班干不來這個噶?!?/p>
“也不一定就干這個,多了解點兒總是好的,消息和情報也很貴,明白嗎?”
但拓咽下這口,對于他的話有些一知半解。
見他的樣子,沈星笑了笑:“沒事兒,一會到了我好好給你講,先吃飯?!?/p>
但拓于是不再回應(yīng),只是埋頭苦吃。
沈星有些驚訝于他的東南亞胃口吃得慣清淡的全羊鍋。
不過他很快想到。
他的拓子哥在進達班之前連飯都吃不飽。
心里一揪。
他想起但拓對于食物非常珍視,很少剩飯,哪怕有時吃到的菜難以下咽,他也一個人默默地吃完。
所以他哪有什么吃的慣吃不慣,只有吃得到吃不到。
沈星沒講話,又給他夾了一大碗。
直到現(xiàn)在,他也不知道但拓的口味。
這是不對的。
人都要有自己的口味。
沈星的臉短暫的難看了一瞬。
但拓見他不動筷,也給他夾了菜。
“吃噶?!?/p>
沈星一愣,回過神來,面色稍緩。
“好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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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正走在原石場,但拓才發(fā)覺這和他想象的根本不一樣。
“好黑?!?/p>
但拓被不知什么東西絆了一下。
沈星攙住他,等他站定,沈星才解釋道:“市場不設(shè)燈,為的是方便用手電照石頭。”
“翡翠?”
“對,”沈星隨手揀了一塊給他看,“像翡翠這種,一看種水,二看顏色。
“種水,就是看他透不透,亮不亮,可以有雜質(zhì),但是不能暗沉,一暗沉做成什么都不漂亮。
“顏色,我不說你應(yīng)該也明白,肯定是越綠越好?!?/p>
說到這他頓了下,扯住但拓將一個攤子指給他看。
“其實也不一定,你看那塊,飄的那點黃是黃翡,那邊那塊面上透紫,都不錯的?!?/p>
但拓新奇地四處張望。
“怎么有整嘞還有對半開嘞?”
沈星笑笑:“這個就是賭石,把自己買到的石頭轉(zhuǎn)手賣給別人開第二刀?!?/p>
“為哪樣不自己開?”
沈星比了個噓的手勢。
在但拓有些困惑的神情中,略一俯身,在他耳邊輕語。
“這個主要看兩方面。”
“一方面如果你不切,原石賣出去的話就把賭的風(fēng)險給別人,你可能回本或者少賺。
“但是一旦第二刀切下去發(fā)覺里面內(nèi)部很多裂痕,那就有可能直接虧得血本無歸
“當然了,也有可能翡翠的種水更高,可以出手鐲位的話,那就可以賺幾十倍。”
“這個,是風(fēng)險轉(zhuǎn)嫁。”
沈星直起腰,給他指了指那些他看起來整塊的料子,實際上基本都被開了窗。
“所以賭石最重要的,不是這個石頭值很多錢。”
沈星的眼睛如同沒有溫度的川,但拓望進時只覺深邃而永恒。
“而是讓別人相信這個石頭值很多錢?!?/p>
“小兄弟是內(nèi)行啊。”
但拓嚇一跳,沒注意身后什么時候多了個人。
沈星不動聲色地將但拓扯至身后。
隨即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面向來人:“沒有,我隨便說說,來這的都多少懂些?!?/p>
身旁矮胖的中年人連忙擺手:“呀,不好意思嚇到你們。”
他又往沈星這邊蹭了蹭:“我第一次來,聽說這塊晚上有賭石場,所以來湊個熱鬧?!?/p>
沈星微微頷首,并不打算過多交流,準備要走時,大哥突然拽住他的手臂。
“誒誒誒,小兄弟,這樣,你也跟我說說,我不白聽,我給你錢?!?/p>
說完,大哥直接從錢包扯了兩張鈔票。
沈星有些好笑的看著他。
感情他把自己當條狗了。
不過送到手的錢沒有不賺的道理。
更何況這些事實際上是個人就知道。
于是沈星放松了身體,一手接過鈔票揣進口袋,另一只手為免走散拉住但拓的手腕。
“你繼續(xù)說,另一方面呢?”
沈星輕咳。
“另一方面就是資金周轉(zhuǎn)的問題。
“開窗出色就漲,然后直接賣石頭賺漲的差價。
“如果你自己開,一是開出來做成品的話風(fēng)險高,二是從開石到切片到設(shè)計到出成品到售賣,資金周期太長了,換句話說就是看不著錢,還要承擔(dān)切石的風(fēng)險,一點都不劃算?!?/p>
男人點點頭:“原來是這么回事兒,嘶,那你下場嗎兄弟?”
沈星微笑著搖搖頭。
“不了大哥,我不賭的?!?/p>
男人的表情略顯失望:“本來還尋思叫你帶帶我呢。”
不過他只用了一小會兒就調(diào)整好了心態(tài),又問沈星有沒有別的事兒,要是沒啥事兒正好仨人就個伴兒。
沈星想,反正自己不下場的話也摸不到一手消息,倆人也是逛仨人也是逛,于是答應(yīng)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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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板可以看看我這個,木那來嘞,絕對好料的!”
“老板我這個六個人看過咯!都說很好就是不敢買??!”
“看下我這個嘛??!顏色深有機會開出手鐲嘞!!卜干大礦場來嘞??!”
“你看這條蟒帶特別棒的喲老板兒?。?!”
男人看得眼花繚亂,一會兒問問這個一會兒問問那個。
不到半個小時,他已經(jīng)敲定了三塊石頭。
盤口都是暗標,不公開投標人的信息,買家之間不知道誰要拍哪塊,也不知道別人給什么價。
男人準備競拍的的第四塊天窗透紫,沈星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有許多人看中了這塊。
男人正在猶豫。
沈星睨了眼周圍的人,還是扯了扯男人的衣角。
見沈星阻攔他,男人幾經(jīng)猶豫最終還是嘆了口氣,放棄了這塊。
“這塊真好啊。”
沈星搖搖頭:“別腦子熱,你前三塊還沒到手,開都沒開都不知道會不會漲,這塊太有分量,萬一你前邊不理想,這邊稍有差錯就直接血本無歸,玩自己能力范圍內(nèi)的,這塊不是咱們能看的?!?/p>
男人聞言,還是有些感激:“謝謝啊兄弟,剛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,就跟著魔了似的,根本都忘了已經(jīng)買的那些,眼里只有那塊?!?/p>
沈星露出了然的神色:“正常,上頭了,翡翠就是這樣的?!?/p>
男人理智回籠,對于沈星好意攔截他的舉動還是想要表達感激。
“兄弟,你也挑一塊小的玩玩,我請你,別來一趟光看看,那多沒意思啊。”
沈星幾番拒絕,最終還是拗不過熱情的大哥。
他自然也不好意思挑那些開窗見色的。
余光瞥見幾個不起眼的背簍。
“你別看這些啊,這都是原石,還沒開過?!?/p>
由于會上明星石頭太多,這個攤子無人問津。
攤主看起來也沒什么叫賣的欲望,只有一個牌子上寫:卜干原石,大的400,小的200 。
沈星隨手拿了一塊小的,說著讓大哥付錢,就甩掉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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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星前世親眼見證過滿翠帝王綠的悲劇,所以實際上他對賭石是有些排斥的。
他心里在意的,只有來之前聽到的那個消息。
卜干的一位礦主也來了這里,目的是開拓中國走私市場。
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,那么只要他搭上線,達班將有機會在運輸上分一杯羹。
想到這,他更仔細地在人群中搜索著勃磨人的臉。
很可惜,東南亞的面孔太多,沈星分辨不出。
但拓突然定定地望著一個方向。
沈星見他不走,有些疑惑:“咋啦?”
但拓瞇了瞇眼:“有點暗看不太清楚,但是嘞個人有些眼熟。”
沈星心里咯噔一下:“你別嚇我,我確實在找人?!?/p>
但拓反過來拉著他朝那個有些壯的勃磨人走去。
走到附近,沈星見那個人在照石頭。
但拓又仔細看了看那人的側(cè)臉,過了一會兒,他試探性地叫了聲:
“坎坎達?”
蹲在地上的青年抬頭,四處搜尋著聲音來源。
但拓于是走過去將他拽過來。
“真嘞是你,你來這做哪樣?”
名為坎坎達的青年看上去要比沈星還大。
他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才看出是但拓。
“你!”顯然他也很意外。
輪到沈星一頭霧水了。
但拓寒暄兩句之后回身和沈星介紹:“坎坎達,猜叔以前手底下扛過槍嘞,跟到猜叔當兵?!?/p>
沈星恍然,向他打了個招呼。
“你好,我是沈星。”
坎坎達詢問的目光看向但拓,但拓用勃磨語跟他解釋。
隨即坎坎達露出了然的神情,他走過來,拍了拍沈星的肩,笑起來時臉上有很深的皺紋。
然后又想起什么般,他向不遠處喊了聲。
他一過來,沈星就知道那是自己要找的礦主。
從坎坎達那得知兩人是達班的人,胸前掛著帝王綠翡翠佛牌的礦主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。
他打了個手勢。
坎坎達幫他翻譯:“那邊,我們切石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