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我被蘇晴的焦急情緒喚醒，感知到醫(yī)院里那一縷屬于林薇薇的、微弱卻 unmistakable 的靈力波動時，我便知道，事情脫離了最簡單的軌道。
林薇薇，她不僅僅是我的閨蜜，更是我唯一的學(xué)徒。我曾以為她天資愚鈍，只教了她一些皮毛，用以安撫那些不夠資格讓我親自出手的普通客戶?，F(xiàn)在想來，她或許一直在藏拙。她對我那些真正的「命理編織」之術(shù)，恐怕覬覦已久，并且通過旁敲側(cè)擊，學(xué)到了遠比我想象中更多的東西。
蘇晴的父親，一個與我們整個復(fù)仇計劃毫無關(guān)系的普通人，突然心臟驟停。這絕非巧合。這是林薇薇的警告，或者說，是試探。
她可能通過某些渠道，察覺到了那場「意外」車禍背后的不尋常，甚至追蹤到了蘇晴。她不敢確定是我回來了，但她寧愿錯殺，也不愿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苗頭。用一個無辜者的性命來投石問路，這很符合她現(xiàn)在的行事風格——惡毒，且自作聰明。
蘇晴沖進醫(yī)院，手術(shù)室的紅燈刺痛了她的眼睛。她癱軟在走廊的長椅上，手中緊緊攥著那個裝著十萬塊錢的黑色塑料袋。這筆錢，本是希望，此刻卻顯得如此諷刺。
「怎么樣了？醫(yī)生！我爸怎么樣了？」看到有醫(yī)生從手術(shù)室出來，她立刻撲了上去。
醫(yī)生摘下口罩，疲憊地搖了搖頭：「我們盡力了。病人的情況很奇怪，生命體征像是被什么東西強行抽走了一樣，我們用盡了所有方法，都無法阻止……節(jié)哀順變?！?/p>
「不……不可能……」蘇晴的身體晃了晃，世界在她眼前天旋地轉(zhuǎn)。
父親，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，是她拼盡一切也要守護的人?，F(xiàn)在，他沒了。就在她以為自己抓住了希望的那個夜晚，希望和絕望同時降臨。
巨大的悲痛和自責瞬間淹沒了她。她覺得是自己，是自己和那副詭異的塔羅牌簽訂了契約，才連累了父親。是她把厄運帶給了他。
她的精神在崩潰的邊緣。而她的這種極致的痛苦，如同最精純的燃料，瘋狂地涌入我的牌身。我能感覺到，我虛弱的靈力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恢復(fù)、膨脹，甚至比之前更加強大。
但我沒有絲毫喜悅。
我需要的是一個冷靜、堅韌的代理人，而不是一個被悲傷摧毀的傀儡。
我必須讓她振作起來。
我調(diào)動起剛剛恢復(fù)的力量，讓蘇晴口袋里的一張牌，微微發(fā)熱。
蘇晴感覺到了口袋里的異動。她像是被燙了一下，猛地回過神來。她拿出那張牌，牌面空白，但那股熟悉的冰冷觸感讓她混沌的大腦恢復(fù)了一絲清明。
「這不是你的錯。」
一行血色的字跡，緩緩在牌面上浮現(xiàn)。
蘇晴怔住了，眼淚模糊了視線。
「是她。我的仇人，林薇薇。她發(fā)現(xiàn)了你。這是她給你的警告。」
林薇薇……
蘇晴的腦海里閃過這個名字。她不懂什么靈力，但她理解了字面的意思。父親的死，不是意外，是謀殺！是被那個叫「林薇薇」的女人，用某種未知的手段害死的！
悲痛，瞬間轉(zhuǎn)化為了滔天的恨意。
這股恨意，比她之前因自身困境產(chǎn)生的絕望，要純粹、熾烈得多。
「想為你父親報仇嗎？」
我適時地拋出誘餌。
蘇晴死死地咬著嘴唇，指甲因為用力而深深陷進掌心，滲出血絲。她抬起頭，原本被淚水覆蓋的眼眸，此刻只剩下兩簇燃燒的火焰。
「想?！顾龔难揽p里擠出一個字。
【很好?！?/p>
牌面上的字跡隱去。我開始為她規(guī)劃下一步。
直接去找林薇薇，無異于以卵擊石。她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不是過去那個跟在我身后的小助理了。她繼承了我明面上的所有產(chǎn)業(yè)，把自己包裝成了新一代的「玄學(xué)大師」，身邊肯定防備森嚴。
我們需要一把刀，一把能精準刺入她心臟的刀。
而在我的記憶中，有這樣一個人。
【去查一個人。他叫周凱，是一名私家偵探。他曾經(jīng)調(diào)查過我，因為我懷疑他是一個巨大的商業(yè)欺詐團伙的頭目?！?/p>
蘇晴眼中閃過一絲疑惑。
我繼續(xù)通過牌面向她傳遞信息：「他是一個正義感過剩的偏執(zhí)狂，為了追查真相可以不惜一切代價。當年他查了我很久，但因為我的手段并非凡人可以理解，他一無所獲，反而被陳冶動用關(guān)系，搞得身敗名裂，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在某個角落里潦倒度日。」
「找到他。讓他相信，你的父親，和我，都是同一個陰謀的受害者。他的正義感和對陳冶、林薇薇的舊恨，會讓他成為我們最鋒利的武器?！?/p>
「至于如何讓他相信……」
我從牌堆中，為蘇晴選擇了第二張大阿爾卡那牌。
一張牌，緩緩地從她口袋里所有的牌中「擠」了出來，落入她的掌心。
牌面上，一個男人倒吊在樹上，他的雙腿交叉成十字，雙手背在身后，表情平靜而睿智，頭頂甚至散發(fā)著光暈。
「12 號，倒吊人」。
這張牌，代表著犧牲、順從、以退為進，以及……用不同的視角看世界。
它也代表著，我們需要付出的代價。
「去吧。用這張牌，讓他看到他想看到的『真相』?！?/p>
蘇晴收起牌，擦干眼淚。她沒有去處理父親的后事，因為她知道，在復(fù)仇完成之前，父親無法安息。
她用那十萬塊錢，為自己買了一臺二手電腦，一部新手機，然后在一個不需要身份登記的小旅館里安頓下來。
她開始在網(wǎng)上搜索「私家偵探周凱」的信息。
果然，如我所料，周凱的偵探事務(wù)所在三年前就已經(jīng)倒閉，本人也因為「捏造證據(jù)」、「惡意誹謗」等多項指控而官司纏身，最后銷聲匿跡。
網(wǎng)上能找到的，只有他當年的一些負面新聞，和他落魄的照片。
但蘇晴沒有放棄。她利用我灌輸給她的那些信息搜集能力，開始在各種論壇、暗網(wǎng)、以及一些灰色地帶的數(shù)據(jù)庫里進行地毯式搜索。
一天，兩天，三天……
她像一個最耐心的獵人，在信息的叢林里尋找著獵物的蹤跡。
終于，在一個不起眼的同城論壇的戒酒互助小組里，她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 ID。這個 ID 的發(fā)言習(xí)慣，和她從舊新聞里分析出的周凱的行文風格，高度相似。
她順著這個 ID，找到了他的大概活動范圍——城市另一端的老舊工業(yè)區(qū)。
蘇晴立刻出發(fā)了。
她按照我給出的「倒吊人」啟示，沒有直接上門，而是選擇了最「順從」的方式——等待。
她在工業(yè)區(qū)附近的一家小面館里，一坐就是一下午。她知道，像周凱這樣的人，生活極有規(guī)律。
黃昏時分，一個男人走進了面館。他身材高大，但背脊佝僂，胡子拉碴，滿身酒氣，眼神渾濁，和照片上那個意氣風發(fā)的偵探判若兩人。
但他走進來的那一刻，我便通過蘇晴的眼睛確認了。
就是他，周凱。
蘇晴端著一碗面，不經(jīng)意地坐到了他的對面。
周凱沒有理她，只是自顧自地吃著面。
「周先生?！固K晴輕聲開口。
周凱的身體一僵，猛地抬起頭，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警惕?！改阏J錯人了。」
「我沒有認錯?！固K晴將一張照片推到他面前。那是她父親的照片。「我的父親，三天前死在醫(yī)院。警方鑒定是心臟病突發(fā)。但我知道，他是被謀殺的?！?/p>
周凱冷笑一聲，繼續(xù)低頭吃面：「小姑娘，世界很危險，但不是每個人都活在偵探小說里。你找錯人了，我不是偵探，只是個酒鬼?！?/p>
「謀殺他的人，叫林薇薇?！?/p>
當這個名字從蘇晴口中說出時，周凱夾著面條的筷子，在空中停住了。
他的眼神，瞬間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