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冷意仿佛有實體,貼著人的皮膚,一直涼到心底。門口站著一個憔悴的女人,
正是小陸的母親。她的眼睛又紅又腫,像是剛從一場滔天大雨里走出來,
聲音抖得不成樣子:“蘇老板,我……我兒子他……”蘇晚棠心里咯噔一下,
連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:“陸阿姨,您慢點說,出什么事了?
”“醫(yī)生說他可能撐不過第三次手術(shù)了……”女人一開口,眼淚就斷了線,
“他昨晚拉著我的手,哭著說,想再吃一次媽媽做的豆沙包??晌摇以缇筒蛔隽税?!
我的手藝早就生疏了,我怕……我怕做不出那個味道,讓他失望……”后面的話,
她已經(jīng)泣不成聲。那是一種絕望的悲慟,是一個母親在面對可能失去孩子的未來時,
連一份小小的念想都無法滿足的自責(zé)與無力。蘇晚棠沒有多問,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,
轉(zhuǎn)身快步走進(jìn)后堂?!坝洃浳兜馈钡臋n案柜被拉開,紙張翻動的聲音沙沙作響。很快,
她抽出一張泛黃的卡片,上面用清秀的字跡記錄著——【陸X,五歲生日。紅豆沙包。
備注:少糖,他愛軟皮?!窟@是多年前的記錄了,
那時“棠記”還只是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店。蘇晚棠的目光落在“他愛軟皮”四個字上,
心頭一緊。她幾乎能想象出,一個母親當(dāng)年帶著孩子,細(xì)細(xì)叮囑店家時的溫柔模樣。那一晚,
“棠記”的燈亮了通宵。第二天清晨,蘇晚棠親自提著保溫盒,走進(jìn)了醫(yī)院的無菌病房。
小陸瘦得脫了相,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,但看見她時,眼睛里還是亮起了一絲微光。
“蘇姐姐……”“嘗嘗看?!碧K晚棠打開盒子,溫?zé)岬亩瓜闼查g溢滿小小的空間。
小陸的母親緊張地攥著衣角,連呼吸都忘了。男孩用盡力氣,拿起一個豆沙包,
輕輕咬了一口。面皮暄軟,豆沙細(xì)膩,甜度恰到好處。他慢慢地咀嚼著,沒有說話,
只是突然抬起頭,看著蘇晚棠,眼眶一點點紅了。“蘇姐姐,這味道……”他的聲音很輕,
卻像一顆石子投入靜水,“像媽媽抱我的感覺?!币痪湓挘屌赃叺哪赣H瞬間淚崩。
她捂著嘴,不敢哭出聲,身體卻劇烈地顫抖起來。那些年為了生計奔波,忽略了兒子的愧疚,
對未來的恐懼,在這一刻,被一個豆沙包的味道徹底擊潰。蘇晚棠走到她身邊,
輕聲說:“陸阿姨,您要不要試試,親手和一次面?味道不重要,
我們可以把您揉面的聲音、說話的聲音錄下來,以后……放給他聽。
”林薇就是在這時走進(jìn)來的。作為主治醫(yī)生,她穿著白大褂,表情嚴(yán)肅,
正準(zhǔn)備以“影響病房無菌環(huán)境”為由勸阻。可她剛走到門口,
就看見了病房里那匪夷所思的一幕——小小的操作臺上,擺著面粉和豆沙,
那位母親在蘇晚棠的指導(dǎo)下,正笨拙又認(rèn)真地揉著面團(tuán)。她的動作生疏,面粉沾了滿臉,
可臉上卻帶著一種久違的、柔和的光。而病床上的小陸,正癡癡地看著她,用盡全身力氣,
綻開一個笑容:“媽媽,你笑起來真好看。”林薇本想開口的話,就這么卡在了喉嚨里。
她忽然想起,自己有多久沒見過母親的笑容了。那個強(qiáng)勢了一輩子的女人,
在病床上也總是皺著眉,催她工作,催她上進(jìn)。她默默地退了出去,靠在走廊冰冷的墻壁上,
站了很久。當(dāng)晚,蘇晚棠的手機(jī)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(fā)來的消息?!疚沂橇洲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