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角星花爬滿竹架時，整個院子都成了紅色的海洋。陳阿婆的孫子每天清晨都來數(shù)花苞，小手指點著藤蔓上的鼓包：“今天又多了三個！” 他的口袋里總裝著林野送的藍色彈珠，時不時掏出來放在花瓣上，陽光透過玻璃，在地上映出片跳動的光斑。
周明宇把竹椅搬到花架下，泡上北京帶回來的茉莉花茶，看林野給 735 號阿姨寫回信。信紙上方擺著那張?zhí)彀查T合影，陳阿婆年輕的笑臉旁邊，不知何時被畫了朵小小的五角星花。
“幫我謝謝阿姨的糖醋蒜，” 周明宇抿了口茶，茶香混著花香漫開來，“說等她出院，我教她種五角星花?！?林野提筆寫字時，筆尖在紙上頓了頓，突然想起父親給學(xué)生批改作業(yè)時，也是這樣認真的神情。
護士來家訪那天，帶來個好消息：735 號阿姨可以出院了?！八且约弘鐗鸹ㄋ猱?dāng)謝禮，” 護士指著手里的玻璃罐，“說這手藝得傳下去，不能讓時光帶走?！?周明宇接過罐子，發(fā)現(xiàn)壇口系著的紅繩，和當(dāng)年母親包水果糖的繩子一模一樣。
出院那天，出租車司機推著輪椅上的老伴兒走進老巷。735 號阿姨穿著件藍布衫，看見院墻上的五角星花，突然從輪椅上站起來：“這花跟我老家院子里的一樣！” 她的腳步還有些不穩(wěn)，卻執(zhí)意要走到花架下，指尖輕輕碰了碰花瓣，像在觸摸久違的時光。
“我給你們帶了禮物?！?阿姨從布包里掏出個鐵皮盒，里面裝著疊整齊的腌菜秘方，紙頁邊緣已經(jīng)泛黃，“這是我婆婆傳下來的，現(xiàn)在傳給你們?！?周明宇接過秘方時，指尖觸到紙頁上的油漬，突然想起母親的灶臺，原來最珍貴的傳承，從來都藏在煙火氣里。
陳阿婆端來剛蒸的槐花糕，放在石桌上的青花瓷盤里。四個老人圍坐在一起，聽 735 號阿姨講腌菜的訣竅，林野和男孩則蹲在花架下，用玻璃彈珠給五角星花搭 “小舞臺”。鐵皮青蛙的發(fā)條聲、老人的笑聲、蟬鳴混在一起，像支熱鬧的歌謠。
周明宇突然起身回屋，抱來那個裝著舊物的木箱。他把爺爺?shù)能娪盟畨厮槠?、母親的繡花手帕、林野的鐵皮青蛙一一擺在桌上：“這些都是我們家的‘秘方’，今天也傳給你們。” 陽光透過花架落在物件上，每樣?xùn)|西都泛著溫暖的光。
臨走時，735 號阿姨摘了朵五角星花，別在藍布衫的紐扣上：“等我家院子的花長大了，就請你們?nèi)プ隹??！?司機師傅笑著補充：“還請你們吃我老伴兒腌的桂花蒜，管夠！”
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巷口，陳阿婆突然說：“你看，這花多像個接力棒，把咱們的心都連在一塊兒了?！?周明宇點點頭，給花架下的竹椅換了個方向，讓陽光剛好落在父親的軍用水壺碎片上。
傍晚澆花時，林野發(fā)現(xiàn)竹架下冒出棵新的梔子花苗，大概是風(fēng)吹來的種子。他小心翼翼地把幼苗移到花盆里，盆底的 “野” 字在暮色里若隱若現(xiàn)。周明宇走過來，往土里撒了把梔子花干：“這樣它長得快?！?/p>
月光爬上花架時，五角星花的影子在墻上搖晃，像無數(shù)只揮動的小手。林野摸了摸口袋里的玻璃彈珠，又看了看窗臺上的梔子花，手腕上的表滴答作響，仿佛在說：時光會走遠，但愛和記憶，會像這花一樣，一茬接一茬地開下去，永遠芬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