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張素來冷峻的臉上覆著層薄怒，下頜線繃得死緊，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么，卻又因為里面躺著的人，不敢有半分失控。
護士送來幾份需要簽字的文件，沈硯禮接過來。
目光快速掃過，筆鋒凌厲地簽上名字，動作干脆利落，絲毫沒耽誤。
手機在手里震動，他看了眼屏幕，走到窗邊低聲接聽。
語氣沉穩(wěn)地交代著工作，條理清晰，邏輯縝密，好似剛才那個失魂落魄的人只是錯覺。
掛了電話，他又立刻回到病房門口，恢復了那副焦灼又隱忍的模樣。
溫景然站在不遠處看著，心里微微一動。
這個男人，確實出色得讓人望塵莫及。
身處高位，卻能在極度擔憂時。
把工作處理得滴水不漏。
明明急得眼底泛紅，卻還能守住那份不動聲色的克制。
這種張力，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劍，鋒芒藏而不露，卻透著讓人膽顫的力量。
他想起昨天和蘇晚見面時，她看到沈硯禮時那復雜的眼神。
那時候他還不懂，她怎么會和傳聞中雷厲風行的市委書記扯上關系。
直到此刻看到沈硯禮這副樣子，他才隱約明白——能讓這樣的男人露出如此脆弱又執(zhí)著的一面，蘇晚在他心里的分量，遠比想象中重。
溫景然收回目光，轉(zhuǎn)身往辦公室走。走廊里的燈光落在沈硯禮身上，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那份獨自守候的孤寂。
和他身上那份不容置疑的氣場交織在一起，竟讓人莫名地生出幾分敬畏。
或許，有些感情，真的不是外人能看懂的。
蘇晚醒來時，窗外的天已經(jīng)黑透了，病房里只開著一盞暖黃的壁燈。
沈硯禮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，下巴抵著膝蓋。
似乎是睡著了，眼下有淡淡的青黑。
聽到她動了動手指，他猛地睜開眼，眼底的疲憊瞬間被驚醒的清明取代。
“醒了？”他聲音很低，帶著剛睡醒的沙啞，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，“燒退了點?！?/p>
蘇晚看著他，眼神還有點發(fā)懵，喉嚨干得發(fā)疼。
“身上的傷是怎么回事？”沈硯禮的目光落在她纏著紗布的腰側，語氣沉了下來，“早上出門前還好好的，怎么會弄成這樣？”
蘇晚的眼神閃爍了一下，那些混亂的記憶碎片涌上來，雪地里的寒意，母親尖利的聲音，腰側被踹的劇痛……她下意識地搖了搖頭，聲音微弱：“忘了……”
她是真的記不太清了。從小到大，被母親打的次數(shù)太多。
疼到麻木，對傷口早就沒了敏銳的感知。
就像這次，若不是高燒和劇痛一起襲來，她或許根本不會倒下。
沈硯禮看著她這副樣子，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。
她在撒謊。
那躲閃的眼神，那刻意淡化的語氣，都在告訴他，她在隱瞞什么。
可她越是這樣，他心里的不安就越重。能讓她變成這樣的，絕不會是小事。
“蘇晚，”他握住她沒輸液的手，掌心的溫度燙得她一顫，“看著我。”
蘇晚被迫抬起眼，撞進他深邃的眼眸里。那里有擔憂。
有慍怒。
還有一種她看不懂的、沉甸甸的情緒。
“到底發(fā)生什么了？”他又問了一遍，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，“是不是……和你母親有關？”
提到“母親”兩個字，蘇晚的身體猛地一僵，指尖瞬間冰涼。
沈硯禮的心沉了下去。
果然是她。
蘇晚看著沈硯禮眼底的了然，心里最后一點僥幸也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