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術(shù)室門楣上，那刺目的紅燈終于熄滅了。漫長(zhǎng)的、令人窒息的等待，榨干了溫羨魚最后一絲力氣。她癱坐在走廊冰冷的金屬長(zhǎng)椅上，背脊被椅背硌得生疼，巨大的降噪耳機(jī)還掛在脖子上，卻沒有打開。耳朵里灌滿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嗡鳴。
門開了。
濃烈的消毒水和一絲無法忽視的、新鮮的血腥味瞬間涌了出來。溫羨魚像被電擊般猛地抬起頭。
沈硯走了出來。
他身上的無菌手術(shù)服還沒來得及換下，淺藍(lán)色的布料上，濺滿了大片大片刺目的、暗紅色的血漬。有些已經(jīng)凝固成深褐色，有些還是新鮮的、粘稠的猩紅，如同潑灑上去的抽象畫，帶著一種原始的、令人心驚膽戰(zhàn)的暴力美感。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，嘴唇緊抿著，沒有絲毫血色，額前的碎發(fā)被汗水浸濕，凌亂地貼在額角。那雙總是幽深難測(cè)的眼睛，此刻布滿了疲憊的紅血絲，卻亮得驚人，像燃燒殆盡的余燼里最后跳動(dòng)的火星。
他一步一步走出來，腳步有些虛浮，但每一步都踩得極其沉穩(wěn)。粘稠的血跡順著他垂落的手指滴落，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留下一個(gè)個(gè)小小的、暗紅色的圓點(diǎn)。
他徑直走到溫羨魚面前，停下。走廊慘白的燈光落在他身上，照亮他滿身的血跡和眼底那片深重的疲憊。他向她伸出手——那只沾滿了血污、指縫里似乎還殘留著某種粘膩觸感的手。
他的聲音極其沙啞，像是砂紙摩擦過喉嚨，帶著一種耗盡心力的虛脫，卻又奇異地透出一種如釋重負(fù)的平靜：
“溫羨魚，”他叫她的全名，目光沉沉地鎖住她驚惶失措的臉，“這次……”
他頓了一下，嘴角似乎想扯出一個(gè)安撫的弧度，卻只牽動(dòng)了一下蒼白的皮膚，最終化作一聲極低的嘆息：
“輪到我……躺平了?！?/p>
話音未落，他高大的身軀猛地晃了一下，像被抽掉了所有支撐的提線木偶，直直地向前倒去！
“沈硯！”
溫羨魚腦子里的弦“啪”地一聲斷了！她尖叫著，幾乎是本能地?fù)渖先?，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(qiáng)撐住他沉重下墜的身體。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將她包圍。她看著他緊閉的雙眼、蒼白如紙的臉、還有滿身刺目的紅，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，痛得無法呼吸。什么社恐，什么害怕，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。
眼淚毫無預(yù)兆地洶涌而出，瞬間模糊了視線。她死死抱著他冰冷沉重的身體，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，帶著哭腔和一種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懼：
“你才是咸魚……你這個(gè)混蛋……別嚇我！你醒醒！沈硯！” 冰冷的血漬沾染在她干凈的衣襟上，像一朵朵絕望綻開的彼岸花。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(shí)到，這個(gè)陰鷙偏執(zhí)、滿身秘密的男人，不知何時(shí)，早已成了她這條咸魚想要活下去的唯一理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