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知卿被對方塞進(jìn)懷里的最后一刻還在掙扎。
喵喵喵,喵喵喵喵!
(啊啊啊,放我下去——)
方知卿的爪子在少年胸前胡亂蹬著, 可惜他這點(diǎn)力道在對方那里實(shí)在不夠看。
對方抱著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,走時還不忘順手拎走竹筐里剩下的兩個饅頭,顯然是打算把“贓物”也一并帶走。
穿過抄手游廊時,方知卿還沒有死心,還在不斷的掙扎,但下一刻突然升空的感覺瞬間讓他先停下了掙扎。
少年足尖一點(diǎn),帶著他輕盈的躍上了廊檐!
風(fēng)聲灌進(jìn)耳朵,方知卿嚇得瞬間收了爪子,死死扒住對方胸前的衣襟,他低頭一看,腳下竟是離地面丈許高的屋頂。
“怕了?”
少年低頭看他一眼,方知卿哪有空理他,只顧著死死埋著頭,連耳朵都抿成了飛機(jī)耳。
直到少年踩著瓦片在屋脊上穩(wěn)穩(wěn)站定,他才敢偷偷掀起眼皮,卻正對上一道銳利的視線。
不遠(yuǎn)處的斜脊上坐著個青衣男人,見他們過來便挑了挑眉:“小十七,你懷里揣著什么東西,動靜這么大?”
這男人聲線低沉,帶著點(diǎn)沙啞,月光落在他臉上,能瞧見眼角一道淺淺的疤痕,添了幾分悍氣。
被稱作小十七的少年抱著貓走過去,在他身邊蹲下:“鐘哥,你怎么在這兒?”
“剛巡完夜,歇口氣?!?/p>
被喚作鐘哥的男人目光落在十七懷里的方知卿身上,眼神里多了幾分探究。
“這貍奴哪來的?王府里可沒人養(yǎng)貍奴 。”
方知卿被那道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,往小十七懷里縮了縮,尾巴尖緊張地掃著對方的小臂。
他能從這男人身上聞到淡淡的血腥味,比抱著他的這位小十七身上的皂角味危險多了。
“就……膳房撿的?!?/p>
十七撓了撓頭,把懷里的貓往身后藏了藏,像是怕被搶似的,“瞧著可憐,帶回來養(yǎng)兩天?!?/p>
鐘哥嗤笑一聲,指尖敲了敲十七的腦門:
“你呀,還是孩子心性。”
他說著忽然傾身靠近,視線直直的看著小十七懷里的方知卿:
“這眼神倒挺靈?!?/p>
方知卿被他看得心頭一跳,下意識地對著鐘哥“喵嗚”一聲,聲音又急又兇,帶著點(diǎn)虛張聲勢的警告。
十七趕緊把貓抱緊了些:“鐘哥你別嚇?biāo)懶〉煤?。?/p>
鐘哥沒再說什么,只是對著十七道:“趕快回去吧,夜里若是巡查沒巡到你仔細(xì)挨罰?!?/p>
說完后便起身躍下屋脊,身影一閃便消失在夜色里。
看著對方遠(yuǎn)去的背影,十七用手指撓了撓方知卿的下巴
“你不用怕他,鐘哥人最好了?!?/p>
說完后轉(zhuǎn)身往另一處閣樓跳去。
這次方知卿有了準(zhǔn)備,雖然還是嚇得爪子發(fā)麻。
十七帶著他左跳右跑的,繞了快半個王府的時候,在經(jīng)過一處院子的時候腳步明顯的加快了許多,方知卿感覺到了之后艱難的從他懷里探出腦袋來,在高空中往下看去。
月光如水,傾瀉在下方那座院子里,將青磚鋪就的地面照得一片瑩白。
院子中有一棵樹,樹上掛著盞琉璃燈,暖黃的光暈透過琉璃灑出來,在地上映出斑駁的光影。
樹下桌上擺著副棋盤,黑白子交錯其間,正殺得難分難解。
陸平章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寢衣,長發(fā)松松散散的半倚在椅子上,右手拈著枚黑子,指尖在棋罐邊緣輕輕摩挲,目光落在棋盤上時深邃如潭,偏生唇角噙著抹漫不經(jīng)心的笑意,倒像是在賞玩月色而非博弈。
他對面坐著位青衫幕僚,手指懸在白子上方遲遲未落。
方知卿的瞳孔猛地一縮,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。
是陸平章!
這倒霉孩子來陸平章這里來干什么。
哪怕隔著高空,哪怕陸平章的注意力在棋盤上,方知卿還是覺得一股寒氣從尾巴尖直竄天靈蓋。
他幾乎是憑著本能,四肢并用拼命往十七懷里鉆,腦袋埋得死緊,恨不得把自己團(tuán)成個毛球,連耳朵都緊緊貼在腦門上。
“喵嗚——!”
(快走!)
他這突如其來的劇烈掙扎讓十七猝不及防,本就踩著傾斜的瓦片,重心頓時一歪。
“欸!祖宗你可千萬別亂動!”
十七低呼一聲,下意識地伸手去穩(wěn)住身形,可懷里的貓還在瘋狂扭動,他腳下一滑,只聽“咔嚓”一聲輕響——
一片青瓦被踩得松動,沿著屋檐邊緣滾了下去,在寂靜的夜里劃出一道清脆的弧線,“啪嗒”一聲落在院中的青石板上,碎了。
樹下兩人的動作驟然一停。
陸平章拈著黑子的手指頓在半空,唇角那抹漫不經(jīng)心的笑意緩緩斂去。
他沒有抬頭,只是稍抬了抬眼,目光穿透了夜色,精準(zhǔn)地投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。
對面的青衫幕僚也停下了動作,順著陸平章的視線望向屋頂。
“滾下來?!?/p>
陸平章的聲音平淡無波,卻驚得方知卿猛地縮回腦袋,爪子死死攥住十七胸前的衣襟。
十七面色一僵,在聽到陸平章的話后躍了下去,落地時帶起一陣風(fēng),十七站穩(wěn),懷里的方知卿早嚇得閉緊了眼。
陸平章這才抬眼看來,目光落在十七身上時沒什么波瀾。
“王府的規(guī)矩,夜游者,杖二十?!?/p>
他語氣淡淡,十七卻“啊”了一聲。
聽到是的聲音,陸平章沒說話,反倒是將手中的棋子給彈了出去,那枚棋子帶著破空的輕響,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十七腦門上。
“十七,越發(fā)的沒規(guī)矩了?!?/p>
那棋子砸在額頭上并不疼,卻帶著一股不容錯辨的力道。
十七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額頭,隨即猛地低下頭,背脊挺得筆直:“屬下知錯?!?/p>
方知卿躲在他懷里悄悄掀起眼皮,正撞見陸平章收回視線,指尖重新捻起一枚黑子,慢悠悠地在棋罐邊緣敲著,發(fā)出 “嗒、嗒” 的輕響,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“懷里揣的什么?!?/p>
聽到這話在他懷里的方知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別說?。?/p>
千萬別說!
“回王爺,是只貍奴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