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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

寒硯鎖情劫 畫扇描眉染盡席 150130 字 2025-08-21 09:06: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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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光刺破窗紙,照亮了書童汗?jié)竦念~角。

蘇硯沒理會他拼命眨著的眼睛,只對裴溯道:“世子若不想被早起巡街的兵丁當成賊,最好把地上的血收拾干凈?!?/p>

她從書童手里接過那筐枇杷,果皮上的絨毛還沾著露水。

她轉(zhuǎn)身回案前,從一堆殘墨里拈起枚指甲蓋大小的墨丸,墨丸上用針尖淺淺刻了個“問”字。

蘇硯剝開一顆最大的枇杷,將果核擠出,把那枚墨丸塞了進去,又將果肉仔細合攏。

做完這一切,她才把筐子遞還給書童。

“什么都不用說?!彼曇羝椒€(wěn),“把筐子放在你家大人書房的窗臺上,然后去街口吃碗餛飩,一個時辰后再回去?!?/p>

書童抱著筐子,愣愣地點頭,轉(zhuǎn)身跑了。

巷口傳來餛飩攤開張的吆喝聲。

裴溯已經(jīng)用一塊破布擦干了地上的血,他倚著門框,湖藍錦袍的袖子被他撕下一截,胡亂纏在手臂上,血從布料里滲出來,像洇開的墨點。

“蘇姑娘倒是不心疼我這身料子?!彼樕蠏熘?,臉色卻有些發(fā)白,“光是這云錦,就夠買你半個鋪子的墨了?!?/p>

“世子要是想找個會心疼人的,該去南風館?!碧K硯從柜子里翻出傷藥和干凈的布條,“坐下,把手伸出來。”

裴溯依言坐在凳子上。

蘇硯剪開他臂上纏的碎布,傷口皮肉外翻,深得能看見骨頭。

她倒上藥粉時,裴溯的身體猛地繃緊,額角滲出細汗,嘴上卻還不停:“蘇姑娘這手法,倒像個屠夫?!?/p>

“總比世子當個死人強?!碧K硯頭也不抬,手上動作不停,用布條一圈圈將傷口纏緊,最后打了個死結(jié)。

她的指尖冰涼,擦過他滾燙的皮膚。

“你送出去的那塊北斗七星墨,梅娘已經(jīng)帶出城了?!迸崴莺鋈婚_口,聲音沒了慣常的調(diào)笑。

蘇硯的動作停住。

“可她到不了西北?!迸崴萃o繃的側(cè)臉,“西北的周將軍,三個月前就戰(zhàn)死了?!?/p>

蘇硯手里的剪刀“哐當”一聲掉在地上。

“他的人頭,現(xiàn)在就掛在蕭王府的旗桿上?!迸崴莸穆曇艉茌p,卻像錘子砸在蘇硯心口,“你送去的所謂證據(jù),只會落到蕭王手里。蘇姑娘,你這第五步棋,走進了別人的陷阱里。”

蕭王,大楚宗室里唯一手握兵權(quán)的藩王,也是當年主審玉衡齋一案的皇親。

蘇硯慢慢直起身。

她以為自己是下棋的人,卻原來從頭到尾,自己才是那顆被算計的棋子。父親、老仆、趙公子翻出的所謂密信,甚至昨夜墨影的刺殺…都是為了逼她拿出最后的底牌,逼她向一個早已死去的人求救。

好一盤十二年的棋。

“所以你昨晚才替我擋刀?”蘇硯的聲音發(fā)啞,“不是為了救我,是為了那塊墨,為了不讓它被墨影的人拿到?!?/p>

“都有吧?!迸崴菡酒鹕?,走到她面前,“玉衡齋的星隕紋是天下獨絕的信物,蕭王拿到它,就能用周將軍的名義調(diào)動西北舊部。到時候,南都城里的血,可就不止我手臂上這點兒了。”

他伸手,用沒受傷的那只手,輕輕拂去她臉頰上沾的一點藥粉。

“蘇姑娘,你現(xiàn)在還覺得,自己是墻上那叢苔花嗎?”

蘇硯沒有回答。

她走到窗邊,推開窗。

天光大亮,街上的行人多了起來,包子鋪的蒸氣混著槐花香,一切都和往常一樣。

可她知道,有什么東西已經(jīng)不一樣了。

“趙府的枇杷,是什么意思?”裴溯問。

“鉤子?!碧K硯望著街上來往的人群,“趙大人厭惡枇杷,說它的香氣會污了墨。如果他看到書房窗臺上的枇杷,一定會起疑。他只要剝開那顆最大的,就會看到里面的'問'字墨丸。”

“問什么?”

“問他,是想當玉衡齋的仇人,還是想當蕭王的棄子?!碧K硯轉(zhuǎn)過身,“當年抄家的文書是他批的,他知道的秘密,一定比他兒子翻出來的多?!?/p>

裴溯低低地笑起來:“你這是在賭趙大人的心?!?/p>

“我沒得選?!碧K硯撿起地上的剪刀,“現(xiàn)在,我只能賭?!?/p>

她望著裴溯,“世子呢?你幫我,又是為了什么?定北侯府富甲一方,從不摻和黨爭。你這么做,不怕引火燒身?”

“因為我娘,也姓蘇?!迸崴菔樟诵?,“她也是個制墨師,一手微雕,天下無雙?!?/p>

他的手撫上腰間的酒葫蘆,指腹在鎏金紋路上摩挲。

“十二年前,她去南都訪友,再也沒回來?!?/p>

蘇硯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。

她想起父親手札里提過一筆的故友——“江南蘇氏,擅微雕,心性極高,吾友也”。

院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。

不是趙府書童,也不是梅娘,是個粗啞的婆子聲音,帶著哭腔:“蘇姑娘!蘇姑娘開門??!出事了!”

裴溯和蘇硯對視一眼。

門開,一個穿著漿洗發(fā)布衣的婆子沖進來,是住在巷尾的張大娘。

“碼頭!碼頭那邊出事了!”她上氣不接下氣,“官兵封了碼頭,說…說抓到了西北軍的奸細!從一個叫梅娘的女人包袱里,搜出了一塊刻著星紋的墨!”

蘇硯的血,一瞬間冷到了底。

裴溯的臉色也變了。

梅娘被抓了。

那塊作為誘餌的“北斗七星”墨,落到了明處。

蕭王的棋局,比他們想象的,還要快。

“官兵還說…”張大娘喘著氣,“那墨是寒硯齋的蘇老板制的!他們現(xiàn)在正挨家挨戶地搜人呢!”

話音剛落,巷口就傳來了整齊的甲胄摩擦聲和官靴踏地的悶響。

“封鎖巷子!”

一聲中氣十足的斷喝,讓整條街的喧囂戛然而止。

“蘇姑娘!”裴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“后院有地窖!”

“來不及了?!碧K硯甩開他的手,快步走到院中那口大水缸前。

她回頭看了一眼裴溯臂上的傷,又看了一眼屋內(nèi)滿地的狼藉。

“裴世子,你欠我的兩壇酒,恐怕要記在賬上了。”

她深吸一口氣,翻身跳進了水缸。

缸里是空的,底部鋪著一層干草,正是她十二歲那年躲過官兵的地方。

缸蓋合上的瞬間,她聽見寒硯齋的門被一腳踹開。

“蘇硯!滾出來!”


更新時間:2025-08-21 09:06:0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