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姣姣福身進門,聲色不動,靜待柳氏開口。
柳氏握住她的手和善笑道:“姣姣啊,伯釗的姑母已經(jīng)回京一年,你還沒去拜會過她吧?”
薛姣姣輕輕點頭,“伯釗哥哥說我們尚未議親,還不宜見雙方長輩,且他姑母喜靜,所以我不便去打擾?!?/p>
柳氏卻道:“怎能算打擾呢?不管怎么說,你與伯釗有婚約在身,如今他在城外莊子苦讀備考,你這個未來侄媳婦自當為他盡一份孝心不是?”
薛姣姣聽著柳氏的話,神情一臉淡然,仿佛早有預料一般。
畢竟前世,便是如此。
大概也是這個時候,父親要在府上宴請賓客,明眼人都看得出來,其他人都是來作陪的,永安侯府的大夫人才是主角。
只因陸老侯爺在皇上那兒的聲望漸高,誰都想搭永安侯府的東風再往上爬一爬。
柳氏為了避免自己招待不周,就讓薛姣姣去永安侯府打聽大夫人的喜好。
結果呢,她將大夫人最愛喝杜鵑花茶的消息告訴柳氏后,柳氏特意派人去茶坊買了一兩最頂級的杜鵑花。
不料宴會當天,大夫人一看見杜鵑花茶就變了臉色,話里話外對柳氏冷嘲熱諷,說柳氏為了打聽她的喜好真是用心良苦。
而柳氏自然不會讓自己在那么多貴夫人面前丟了臉面,毫不猶豫的把薛姣姣賣了。
薛姣姣回想起當日的情形,至今都記得那大夫人是如何訓斥自己的。
“薛大小姐,你與伯釗雖有婚約在身,但閨閣女子一日未嫁,便需時時謹記自己的身份,一味討好男方長輩是沒用的,他若不愿娶你,你就是把金山銀山堆到我面前,我也不會幫你說一句話!”
適逢那時候,她因為葉伯釗去莊子備考一事郁郁寡歡,滿盛京的勛貴都在背后看她笑話。
畢竟女子倒貼是為恥,普天之下也只有她這個名門千金如此恨嫁,只是大家一直都看破不說破罷了。
可是大夫人卻在宴席上旁若無人地說出那番話,無疑扯下了她身上的最后一塊遮羞布,讓她無地自容。
她不但受盡嘲笑,還害得父親面上無光,以致她被關了整整一年的禁閉。
而在這一年時間內,薛黛黛與葉伯釗愈發(fā)得肆無忌憚,感情突飛猛進,把她當成傻子一般耍得團團轉。
這一世,也該她讓柳氏和薛黛黛嘗嘗她當日所受的屈辱了。
“二娘所言在理,伯釗哥哥與他那位姑母雖不親近,但人家畢竟是長輩,我理應去拜會,只是我每月月銀有限,加起來也不夠買個像樣的禮物,若是空手上門,又顯得咱們薛家沒教養(yǎng),實在是難辦呢!”
柳氏聞言,嘴角笑容稍稍一僵,隨即又道:“這倒無妨,我待會兒去庫房中挑一只玉鐲,你明日拿去永安侯府便是?!?/p>
薛姣姣立馬眉開眼笑,“那就謝過二娘了!”
柳氏皮笑肉不笑,看著薛姣姣的臉,只覺一陣肉疼。
拿到玉鐲后,薛皎皎心滿意足地回去倚春園,路上卻是不住冷笑。
芷嫣看得一臉莫名,“小姐,您笑什么?”
薛姣姣淡然搖頭,“沒什么,只是一直以為父親清廉克己,所以二娘才厲行節(jié)儉,想不到庫房里還放了那么多好東西,單單這一只鐲子都快千兩了,二娘也真是舍得。”
遙想前世,她為彰顯孝心,主動提出準備禮物,七零八湊才湊出二百兩,最后一咬牙給大夫人買了一副玉珠點翠的金頭面。
哪曾想到了永安侯府,大夫人卻說自己不喜奢華,讓她原模原樣地拿回去了。
后來,那金頭面便“順理成章”的到了柳氏手里。
今生重來,柳氏怎么吃的,她就讓柳氏怎么吐出來。
薛姣姣看著手里的錦盒冷笑一聲,回到倚春園后,將玉鐲換了一個盒子裝著,隨即洗洗睡了。
翌日一早,芷嫣照舊伺候她晨起。
適逢朱媽媽端茶進來,薛姣姣薄唇一抿,隨手拿起梳妝臺上的一只錦盒遞給了她。
“朱媽媽,你近些日子伺候的很盡心,這鐲子是我特意買來送給你的,雖不值幾個錢,但好歹也是我的一番心意,你收下吧?!?/p>
朱媽媽這些年待在薛家,也是見過好東西的,一眼便瞧出這盒子不便宜,至于里面的鐲子,必定更金貴了。
說什么不值幾個錢,不過是客套話罷了。
朱媽媽兩眼冒金光,趕忙收下盒子。
“多謝大小姐!”
薛姣姣微微抿唇,“朱媽媽不必客氣,誰對我好,我心里一直有數(shù)。”
說完又轉過話茬道:“我待會兒要出去一趟,朱媽媽不必在院子里候著了,回房歇息去吧?!?/p>
朱媽媽連聲應下,扭頭出了廂房。
身后,正在給薛姣姣梳頭的芷嫣皺起了眉。
“小姐,奴婢越發(fā)看不懂您了,這些日子您對朱媽媽好的未免有些過頭了?!?/p>
薛姣姣淡然笑道:“我先前不是跟你說過,她拿我的,我會讓她十倍百倍地還回來嗎,如今也該是她償還的時候了。”
說著,她從桌上拿起另一只盒子,慢條斯理地打開,里面裝著一只晶瑩剔透的紫玉鐲,正是柳氏昨夜送給她的那一只。
薛姣姣沉眼看著,突然問:“芷嫣,城中最有信譽的當鋪是哪家?”
“應該是城東的民安當鋪,”芷嫣眨眼道:“小姐,您要當東西嗎?”
薛姣姣毫不猶豫地點頭,“嗯,把這只鐲子當了?!?/p>
“什、什么?!”
芷嫣聞之大驚,恍然還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“小姐,這鐲子不是二夫人讓您送給永安侯府大夫人的嗎,您干嘛把它當了呀,若是二夫人問起來,該如何交差?”
薛姣姣淡笑著起身,“用不著我交差,到時候遭殃的另有其人。”
說完,她便拿上鐲子動身出門,不多時就到了民安當鋪。
這當鋪的掌柜姓白,是一個長著山羊須的中年男子,眼睛炯炯有神,身穿一襲青衫,瞧著很有儒士風范。
薛姣姣為隱藏身份,進鋪子之前還特意戴了一塊面紗。
進去后,薛姣姣什么都沒說,只是將鐲子交給白掌柜,讓他自行估價。
白掌柜也沒坑她,給的價錢還算滿意。
薛姣姣換成八百兩銀票,眉目從容地走了。
不料她剛走出鋪子,內堂的布簾倏爾被人掀起,一道身姿欣長的身影悄然走了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