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景琛留下的素描本攤開在膝頭,那行字跡像有魔力般吸引著我的目光?!皩Σ黄?,晚晚。給我一次機(jī)會,好嗎?”——這簡單的一句話,卻讓我心亂如麻。
為什么是現(xiàn)在?為什么是重生后的現(xiàn)在?顧景琛的態(tài)度轉(zhuǎn)變太過突然,太過徹底,讓我無法相信這僅僅是出于商業(yè)考量。
接下來的幾天,我刻意避開所有可能與顧景琛接觸的機(jī)會。手機(jī)關(guān)機(jī),待在公寓里整理畫具,偶爾去林薇的工作室畫畫。重拾畫筆的感覺很奇妙,起初生疏笨拙,但很快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回來了,仿佛三年時光從未流逝。
林薇對我的畫技贊不絕口:“天啊蘇晚,你簡直是為藝術(shù)而生的!停筆三年還能畫得這么好,太不公平了!”
我笑著搖搖頭,心里卻有一絲苦澀。如果不是為了婚姻放棄夢想,現(xiàn)在的我會是什么樣子?
周五下午,我正在林薇的工作室?guī)兔Σ颊?,手機(jī)突然響起。是一個陌生號碼,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。
“夫人,我是李律師。”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,“顧先生委托我送來一些您的私人物品,我現(xiàn)在在您公寓樓下?!?/p>
我愣了一下。顧景琛又在玩什么把戲?
回到公寓,果然看到李律師站在樓下,身旁堆著幾個紙箱。
“這些都是顧先生吩咐送來的。”李律師推了推眼鏡,表情有些尷尬,“他說您可能需要這些?!?/p>
我打開其中一個紙箱,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里面全是我的畫作——大學(xué)時期的習(xí)作,婚后的零星創(chuàng)作,甚至還有一些我自以為早已丟失的素描本。
“他怎么會有這些?”我難以置信地問。
李律師搖搖頭:“我不清楚。顧先生只是吩咐我把這些送到您這里?!彼q豫了一下,補(bǔ)充道,“夫人,恕我直言,顧先生最近很反常。他暫停了城西項目,推掉了好幾個重要會議,整天待在...”
“待在哪兒?”我追問。
“待在您的畫室里?!崩盥蓭熣f,“就是別墅里那個您從未使用過的畫室。”
我愣住了。顧景琛待在我的畫室里?這太荒謬了。那個畫室是他婚前堅持要打造的,說是為了讓我有個創(chuàng)作空間,但三年來我從未踏足過——因為他總是以各種理由阻止我進(jìn)去。
為什么現(xiàn)在他卻自己待在那里?
送走李律師后,我看著那幾箱畫作,心中疑云密布。顧景琛的反常舉動讓我越來越不安,仿佛有什么重要的線索被我忽略了。
第二天,我決定回別墅一趟。不是以顧太太的身份,而是去取回本該屬于我的東西——包括那個神秘的畫室。
出租車駛?cè)胧煜さ膭e墅區(qū)時,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。三年了,這個被稱為“家”的地方從未給過我歸屬感,如今更是充滿了謎團(tuán)。
用備用鑰匙打開門,客廳里靜悄悄的。張媽不在,顧景琛應(yīng)該也不在——他的車沒在車庫里。
我深吸一口氣,徑直走向二樓盡頭的房間——那個我從未真正使用過的畫室。
手放在門把上時,我莫名地緊張起來。這里面到底有什么?為什么顧景琛三年來從不讓我進(jìn)入?又為什么現(xiàn)在他自己卻整天待在這里?
轉(zhuǎn)動門把,推開門的一剎那,我愣住了。
這根本不是我想象中那個積滿灰塵的空房間。
畫室里燈火通明,墻上掛滿了畫作——全都是我的作品。從大學(xué)時期的習(xí)作到婚后零星的創(chuàng)作,按時間順序精心排列,仿佛一個私人展覽。
房間中央立著幾個畫架,上面是未完成的作品??繅Φ淖雷由险R地擺放著顏料和畫筆,一切都井然有序,明顯經(jīng)常有人使用。
最讓我震驚的是,西面整堵墻被做成了軟木板,上面釘滿了照片、便簽和剪報——全都是關(guān)于我的。
我走近細(xì)看,呼吸漸漸急促起來。那里有我們婚禮的照片,有我大學(xué)畫展的邀請函,有我發(fā)表在雜志上的插畫,甚至還有我小時候的照片——他是從哪里弄到這些的?
便簽上密密麻麻地寫著字,是顧景琛的筆跡:
“晚晚喜歡向日葵,下次記得送?!?/p>
“她作畫時習(xí)慣咬嘴唇,可愛?!?/p>
“今天又惹她生氣了,我真愚蠢?!?/p>
“如果能重來...”
我的手指顫抖著撫過那些字跡,心臟狂跳不止。這太詭異了,顧景琛怎么會知道這些細(xì)節(jié)?又為什么要記錄這些?
走到書桌前,我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厚厚的筆記本。翻開第一頁,上面寫著:“重生筆記”。
重生?我的心猛地一跳,繼續(xù)翻看。
“如果這只是一場夢,請永遠(yuǎn)不要醒來。再次見到活生生的她,聽到她的聲音,甚至她的憤怒都如此珍貴...”
“今天她提出了離婚,和上一世一樣。但這次我不會放手,不能再失去她...”
“我知道她不相信我,懷疑我的動機(jī)。誰能相信呢?連我自己都覺得瘋狂——重生回到三年前,有機(jī)會彌補(bǔ)所有過錯...”
我的手指冰涼,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。顧景琛也重生了?他和我一樣,從那個悲劇的結(jié)局回來了?
繼續(xù)翻看筆記,我的眼睛漸漸濕潤。
“今天她剪掉了所有玫瑰,和記憶中一模一樣。但這次我沒有忽視她,而是在窗外默默守著她,直到她回房休息。上一世我多么愚蠢,竟然讓她獨自在雨中哭泣...”
“她做的檸檬雞很好吃,可惜上一世我從未有機(jī)會品嘗。那天我本該回家吃飯,卻因為一個無關(guān)緊要的會議錯過了。后來才知道,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為我下廚...”
“酒會上她真美,像一朵盛放的紅玫瑰。我想告訴她,但知道她不會相信。看到她與陸允哲交談,嫉妒得發(fā)狂——上一世就是他從我身邊帶走了她...”
筆記一頁頁翻過,記錄著顧景琛重生后的心路歷程。他記得上一世的所有事情,記得我們冷漠的婚姻,記得我提出離婚,記得那場致命的車禍...
“那天她拿著簽好的離婚協(xié)議離開,我本該放手。但三個小時后,接到醫(yī)院的電話...她乘坐的出租車與卡車相撞...我趕到時,她已經(jīng)...”
字跡在這里變得潦草模糊,仿佛被淚水浸染過。
“我握著她的手,那么冷,那么脆弱。她最后看我的眼神,沒有恨,只有解脫...那一刻我才明白,我失去了什么...我多么想告訴她,我愛她,從第一眼就愛她,只是愚蠢的自尊和固執(zhí)讓我不敢承認(rèn)...”
“然后我醒了,回到三年前。上帝給了我重來的機(jī)會,這次我不會再犯錯...”
筆記本從我顫抖的手中滑落,我跌坐在椅子上,淚水模糊了視線。原來如此,原來顧景琛也重生了。他記得一切,記得我們的結(jié)局,記得那場奪去我生命的車禍...
所以他的反常舉動,他的突然溫柔,他的執(zhí)著挽留——都不是表演,而是真心的悔悟和恐懼??謶衷俅问ノ摇?/p>
腳步聲從門外傳來。我慌忙擦干眼淚,撿起筆記本放回原處。
顧景琛站在門口,看到我時明顯愣住了:“晚晚?你怎么...”
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筆記本上,臉色瞬間變得蒼白。
“你看了?”他的聲音沙啞。
我點點頭,不知該說什么。
他走進(jìn)房間,關(guān)上門,靠在門板上,仿佛需要支撐:“現(xiàn)在你明白了?我不是在演戲,也不是為了商業(yè)利益。我只是...不能再失去你一次?!?/p>
我看著他,這個我曾經(jīng)深愛卻又恨之入骨的男人。他的眼中盛滿了痛苦和恐懼,那么真實,那么脆弱——完全不像我認(rèn)識的那個冷漠自持的顧景琛。
“那場車禍...”我輕聲問,“是怎么回事?”
他閉上眼睛,深吸一口氣:“你離開后三個小時,出租車在高速上爆胎,與一輛卡車相撞。司機(jī)當(dāng)場死亡,你...重傷不治?!彼穆曇暨煅?,“我趕到醫(yī)院時,你已經(jīng)...醫(yī)生說你走得很平靜,沒有痛苦。”
沉默在空氣中蔓延。我們相對無言,各自消化著這個驚人的真相。
“所以你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...”我終于開口,“是因為害怕歷史重演?”
“是因為我愛你?!彼币曃业难劬?,目光灼灼,“我一直愛你,晚晚。只是上一世的我太愚蠢,太固執(zhí),不懂得表達(dá),不懂得珍惜。直到失去你,我才明白你對我有多重要。”
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著。這些話,這個場景,我曾幻想過無數(shù)次。但現(xiàn)在真的發(fā)生了,我卻不知所措。
“太遲了,顧景琛?!蔽易罱K說,“傷害已經(jīng)造成,信任已經(jīng)破碎。即使你重生了,即使你知道了一切,也改變不了過去三年對我的傷害?!?/p>
他的眼神暗淡下來:“我知道。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,只求你給我一個機(jī)會,證明我可以改變,可以成為配得上你的男人?!?/p>
我搖搖頭,心亂如麻:“我需要時間。這一切...太突然了?!?/p>
“我明白?!彼p聲說,“我會給你所有需要的時間和空間。只是...”他猶豫了一下,“請你不要完全拒絕我,好嗎?”
我看著這個男人,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丈夫。重生讓我們都有了第二次機(jī)會,但傷痕真的能夠愈合嗎?
“那個城西項目,”我突然想起,“你暫停它,真的是因為我?”
他點點頭:“藝術(shù)區(qū)對你很重要,對那些藝術(shù)家很重要。上一世我摧毀了它,也間接摧毀了你對我的最后一絲好感。這一世,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。”
我沉默了。這意味著巨大的商業(yè)損失,但他似乎真的不在乎。
“我需要走了?!弊罱K,我說,“我還是會暫時住在外面。我們需要...保持距離?!?/p>
他眼中閃過失望,但點點頭:“好。但請你收下這個?!彼麖目诖锬贸瞿菞l鉆石項鏈,“這不是施舍,也不是賄賂。只是...我想送你一件配得上你的禮物,僅此而已?!?/p>
這次,我沒有拒絕。
離開別墅時,我的心情復(fù)雜到難以言喻。重生后的世界突然變得完全不同了——我不再是唯一帶著記憶的人,顧景琛也在這個時空里,帶著他的悔恨和愛意。
出租車駛離別墅區(qū),我握著那條項鏈,冰涼的鉆石在掌心漸漸變得溫暖。
手機(jī)震動,是林薇發(fā)來的消息:“畫展準(zhǔn)備得怎么樣了?需要幫忙嗎?”
我深吸一口氣,回復(fù)道:“進(jìn)展順利。另外,我可能能幫藝術(shù)區(qū)爭取到更多時間?!?/p>
有些事,或許真的可以改變。既為了那些藝術(shù)家,也為了...我自己。
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,我默默思考著。重生給了我們第二次機(jī)會,但結(jié)局會不同嗎?我不知道。但至少,這一次,我掌握了更多的真相和主動權(quán)。
顧景琛,讓我們看看,這一世會走向何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