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來的日子,我沉浸在創(chuàng)作中。重拾畫筆的感覺如同與老友重逢,每一筆每一劃都帶著久違的暢快。林薇的工作室成了我的避風港,在那里,我不是顧太太,只是畫家蘇晚。
“這幅太棒了!”林薇站在我的新作前,由衷贊嘆,“色彩運用和情感表達都很到位,一定會成為畫展的焦點?!?/p>
我微笑著繼續(xù)調(diào)色。這是一幅抽象畫,以藍色和金色為主調(diào),描繪的是破曉時分的天空——黑暗即將褪去,光明即將來臨。某種程度上,這也是我心境的寫照。
手機響起,是顧景琛。自從畫室那天的對話后,他每天都會發(fā)信息或打電話,但從不強求回應。內(nèi)容也很簡單:問候,關(guān)心,偶爾分享他一天的行程。
“今天去視察了分公司,看到一幅畫很像你大學時的風格?!?/p>
“張媽做了你喜歡的提拉米蘇,要不要我給你送一點?”
“下雨了,記得關(guān)窗?!?/p>
簡單,平淡,卻持之以恒。這種細水長流的關(guān)心與上一世判若兩人。
我很少回復,但不得不承認,這些信息慢慢滲透進我的生活,成為一種習慣。重生的顧景琛確實不同了,但傷痕仍在,我不敢輕易放下心防。
畫展前三天,陸允哲來到工作室。他看到我的新作時,眼睛明顯亮了起來。
“蘇晚,這比你大學時期的作品更加成熟和深刻?!彼嬲\地說,“說真的,畢業(yè)后你就此沉寂,是藝術(shù)界的損失?!?/p>
我有些不好意思:“過獎了。只是重新找到了感覺。”
“關(guān)于顧氏暫停城西項目的事,”陸允哲壓低聲音,“業(yè)內(nèi)都很驚訝。有人說顧景琛瘋了,為了老婆連幾十億的項目都不要了。”
我的心微微一顫:“人們都這么認為?”
“各種猜測都有?!彼斏鞯剡x擇措辭,“不過,藝術(shù)圈的人都很感激。至少暫時保住了工作室和畫廊。”
正說著,我的手機又響了。這次是顧景琛發(fā)來的照片——他站在一幅畫前,那是我大學時期的作品《晨曦》,沒想到會被他買下。
“在哪里看到的?”我忍不住回復。
幾乎瞬間,他的電話就打來了:“在一家小畫廊,老板說是多年前收購的?!彼穆曇魩еσ?,“我記得你畫這幅畫時,總是抱怨藍色調(diào)不夠完美。”
我愣住了。他怎么會知道這個細節(jié)?那時我們還沒在一起,他甚至不應該認識我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我輕聲問。
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:“你大學時的閨蜜陳悅告訴我的。有一次酒會偶遇,她聊起很多你大學時的事?!?/p>
這個解釋合情合理,但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。重生后的顧景琛,似乎知道太多本不該知道的事情。
畫展前一天,我意外地接到了公公顧建明的電話——顧景琛的父親,顧氏集團的董事長。
“蘇晚,明天回家吃個飯吧。”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威嚴,“有些事需要談談?!?/p>
我心中一緊。顧建明從不主動聯(lián)系我,這次突然邀請,必定與顧景琛暫停項目有關(guān)。
“好的,爸爸。”我恭敬地回答,心里卻忐忑不安。
晚餐設在顧家老宅。我到場時,發(fā)現(xiàn)顧景琛已經(jīng)在了,臉色不太好看。顯然,他也不知道這次晚餐的目的。
顧建明直入主題:“景琛,董事會對你暫停城西項目的決定很不滿。我需要一個解釋?!?/p>
顧景琛面不改色:“項目需要重新評估,我認為貿(mào)然推進會有風險?!?/p>
“什么風險?”顧建明銳利的目光掃過我,“還是說,如外界傳言,你是為了討好妻子?”
我握緊了手中的筷子。果然,這場宴席是鴻門宴。
“與蘇晚無關(guān)?!鳖櫨拌∑届o地說,“是我認為項目規(guī)劃需要調(diào)整,以更好地融入當?shù)厮囆g(shù)生態(tài)?!?/p>
顧建明冷笑一聲:“什么時候開始,顧氏的總裁變得如此文藝了?”他轉(zhuǎn)向我,“蘇晚,聽說你最近經(jīng)常出入藝術(shù)區(qū),還準備參加畫展?”
我抬起頭,坦然面對他的目光:“是的,爸爸。我重拾了繪畫,下周末在邊緣畫廊有展覽,歡迎您來參觀。”
顧建明的眼神變得深邃:“有意思。所以現(xiàn)在的情況是:我兒子為了妻子的藝術(shù)愛好,暫停了數(shù)十億的項目;而我的兒媳,則準備在那些即將被拆遷的區(qū)域辦畫展。外界會怎么看我們顧家?”
“父親...”顧景琛想插話,但被顧建明舉手制止。
“蘇晚,我一直認為你是個明事理的孩子?!鳖櫧鞫⒅遥邦櫦业南眿D不應該拋頭露面,更不應該影響家族的商業(yè)決策。我希望你能勸勸景琛,盡快恢復項目。至于畫展...”他頓了頓,“退出吧?!?/p>
我的心沉了下去。果然,在顧建明眼中,我始終是個需要聽話的花瓶。
“抱歉,爸爸?!蔽移届o卻堅定地說,“我不會退出畫展,也不會干涉景琛的商業(yè)決策。他是顧氏總裁,我相信他的判斷。”
顧景琛驚訝地看著我,眼中閃過一絲感動。
顧建明的臉色陰沉下來:“所以你堅持要與顧家作對?”
“這不是作對,爸爸?!蔽矣纤哪抗?,“這是堅持做自己。三年了,我一直在努力做顧家期望的媳婦,但現(xiàn)在我想做回蘇晚——一個畫家,一個有自己的夢想和追求的人。”
餐桌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靜。顧景琛突然在桌下握住我的手,溫暖而堅定。
“父親,”他開口,聲音平靜卻不容置疑,“蘇晚是我的妻子,我支持她的選擇。至于城西項目,我會在重新評估后向董事會匯報,但不會因為外界壓力而貿(mào)然推進?!?/p>
顧建明看著我們交握的手,眼神復雜。良久,他嘆了口氣:“你們倆都變了?!彼麛[擺手,“罷了,年輕人的事我不管了。但董事會那邊,景琛,你需要給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?!?/p>
離開老宅時,我和顧景琛都沉默著。坐進車里,他才輕聲說:“謝謝你剛才的支持?!?/p>
我看向窗外:“我不是支持你,只是堅持自己。”
他苦笑了一下:“無論如何,謝謝你沒有在父親面前否認我們的關(guān)系?!?/p>
車駛?cè)胍股覀兏鲬研氖?。重生后的世界確實不同了,但前方的路依然布滿荊棘。
畫展當天,邊緣畫廊人頭攢動。我的三幅作品被安排在顯眼位置,其中那幅《破曉》最受關(guān)注,已經(jīng)有好幾個人詢問價格。
林薇興奮地拉著我:“蘇晚,你猜誰想買《破曉》?美術(shù)館的劉館長!他說要收藏作為當代藝術(shù)系列展的展品!”
我驚喜交加。劉館長是藝術(shù)界的權(quán)威,能得到他的認可意義重大。
正當我沉浸在喜悅中時,畫廊門口突然一陣騷動。顧景琛走了進來,一身深色西裝,氣質(zhì)卓然。他的出現(xiàn)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天啊,顧景琛居然來了!”有人竊竊私語,“是為了他妻子嗎?”
“聽說他為了老婆暫停了城西項目,看來是真的?”
“沒想到顧總這么寵妻...”
在眾人的注視下,顧景琛徑直走向我,手中拿著一束向日葵——我最喜歡的花。
“恭喜,晚晚。”他將花遞給我,眼神溫柔,“作品很棒,尤其是《破曉》?!?/p>
我接過花,有些不知所措:“謝謝。你怎么來了?”
“來支持我的妻子,不應該嗎?”他微微一笑,轉(zhuǎn)向一旁的劉館長,“劉館長,久仰。我很喜歡內(nèi)人的這幅作品,但抱歉,這是非賣品?!?/p>
劉館長顯得有些失望:“太遺憾了。蘇小姐的作品很有潛力,我很想收藏?!?/p>
顧景琛攬住我的腰,動作自然卻充滿占有欲:“您可以收藏她的其他作品,但這幅《破曉》對我有特殊意義。”他低頭看我,眼神深邃,“它讓我想起一些重要的時刻?!?/p>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他指的是重生嗎?那個我們共同保守的秘密?
就在這時,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插了進來:“景琛,沒想到你真的來了。”
我們轉(zhuǎn)身,看見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艷麗女子走了過來。我認得她——趙倩,顧景琛的大學同學,一直對他有意思。上一世,她沒少給我使絆子。
“趙小姐。”顧景琛的語氣明顯冷淡下來。
趙倩假裝沒注意到他的疏離,笑靨如花地打量著我:“這就是蘇小姐吧?聽說你是個畫家?真是人不可貌相呢?!彼恼Z氣帶著明顯的諷刺。
我平靜地微笑:“趙小姐過獎了。比起某些只會依附他人的人,我確實更愿意有自己的事業(yè)?!?/p>
趙倩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。顧景琛的嘴角微微上揚,似乎對我的反擊很滿意。
“景琛,”趙倩轉(zhuǎn)而向他撒嬌,“城西項目真的暫停了嗎?我爸在那邊投了不少錢,很擔心呢?!?/p>
顧景琛的表情冷了下來:“商業(yè)決策不便在此討論。失陪了,趙小姐,我要帶我妻子去見幾位朋友?!?/p>
他帶著我離開,手臂依然環(huán)著我的腰。走遠些后,他低聲說:“對不起,沒想到她會來?!?/p>
“沒關(guān)系?!蔽覍嵲拰嵳f,“我應付得來?!?/p>
他停下腳步,深深地看著我:“是的,你應付得來?,F(xiàn)在的你,強大得讓我驚訝?!?/p>
我們四目相對,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張力。重生改變了我們,也改變了我們之間的關(guān)系。
畫展很成功,我的作品全部售出,還有幾家畫廊邀請我參展。顧景琛一直陪在我身邊,以丈夫的身份向每個人介紹我,支持我。這種感覺很奇妙——被認可,被尊重,被珍視。
結(jié)束后,他送我回公寓。下車時,他輕聲問:“不請我上去坐坐?”
我猶豫了一下。今晚的他確實很體貼,但我還沒準備好完全接納他。
“太晚了,下次吧?!蔽彝窬?。
他點點頭,沒有堅持:“好。晚安,晚晚?!?/p>
轉(zhuǎn)身要走時,他叫住我:“對了,明天我要去出差,三天后回來?!彼q豫了一下,“能給我一個期待回來的理由嗎?”
我的心微微一動。這樣的顧景琛,脆弱而真誠,讓我難以抗拒。
“路上小心?!弊罱K,我輕聲說,“回來...告訴我更多關(guān)于重生的事?!?/p>
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,像夜空中最亮的星:“好,一定?!?/p>
看著他駕車遠去,我站在夜色中,心中五味雜陳。重生讓我們有了第二次機會,但這一次,結(jié)局會不同嗎?
我不知道。但至少,這一次,我們在嘗試。
回到公寓,我發(fā)現(xiàn)門口放著一個精致的禮盒。打開一看,是我那幅《破曉》的縮小版復制品,配著一個銀色畫架。附帶的卡片上寫著:
“即使不能擁有原作,我也希望每天都能看到它提醒我:黑暗終將過去,光明即將來臨。——琛”
我將畫放在床頭,看著那片破曉的天空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或許,重生的不只是我們,還有愛情本身。
而明天,又將是一個新的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