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揣著那袋沉甸甸的靈石,心情復(fù)雜地跟在她身后。
一路上,我都在思考一個問題。
這種“講道理”的方式,是不是有點過于物理了?
很快,我們就到了青云門的山門。
守山弟子認識我,但看見我身后的黑衣女人,立刻警惕起來。
“顧飛,你身后是何人?為何沒有拜帖就擅闖山門?”
我剛想解釋,她已經(jīng)走上前。
“我找你們掌門?!?/p>
守山弟子皺眉:“掌門豈是你想見就見的?報上名來,我去通……”
他的話沒說完。
一股無形的氣壓,從黑衣女人身上散發(fā)出來。
兩個守山弟子“噗通”一聲就跪在了地上,臉色發(fā)白,像是背上壓了座山。
“現(xiàn)在,可以通報了嗎?”她問。
一個弟子顫抖著手,捏碎了腰間的傳訊玉簡。
不一會兒,一道流光從山頂飛來,落在我們面前。
來人是青云門的執(zhí)法長老,李長風(fēng)。
李長老是個暴脾氣,平時最重門規(guī)。
他一落地,就厲聲喝道:“何人膽敢在我青云門撒野!”
然后,他看見了黑衣女人。
李長老的瞳孔,猛地一縮。
他臉上的怒氣,像是被一盆冰水澆滅,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取而代之的,是和我之前在坊市看到的,天元宗那個中年男人臉上,一模一樣的驚恐。
“是……是您……”
李長老的聲音都在發(fā)顫,他甚至不敢直視對方,連忙低下頭,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。
“不知前輩大駕光臨,有失遠迎,還望恕罪?!?/p>
那兩個跪在地上的守山弟子,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。
我也傻了。
能讓李長老怕成這樣的,這女人到底是什么來頭?
“帶路。”
她還是那兩個字。
“是,是!前輩請!”
李長老連腰都不敢直起來,跟個蝦米似的,在前面引路。
一路上,所有見到這一幕的青云門弟子,都露出了活見鬼的表情。
我們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青云大殿。
掌門趙玄真,正坐在主位上喝茶。
看到李長老帶著我們進來,他放下茶杯,臉上露出一絲不悅。
“長風(fēng),何事如此慌張?這位道友是?”
李長老嘴唇動了動,想說什么,卻被黑衣女人一個眼神制止了。
她走到大殿中央,看著趙玄真。
“你就是青云門掌門?”
趙玄真眉頭一皺,這人好生無禮。
但他畢竟是一派之主,涵養(yǎng)還是有的。
“貧道正是,不知閣下是?”
“我是誰不重要?!彼f,“我來,是想跟你討論一個邏輯問題。”
趙玄真愣住了。
“邏輯問題?”
“嗯?!彼c頭,“你們青云門,收徒的標準是什么?”
趙玄真捋了捋胡須,傲然道:“自然是靈根上佳,心性純良,有向道之心者?!?/p>
“那你們判斷一個弟子是否‘心性純良’的標準又是什么?”
“觀其言,察其行,考其心?!?/p>
“好。”黑衣女人點點頭,“那我現(xiàn)在給你提供一個案例,你來判斷一下?!?/p>
“三年前,你們青云門內(nèi)門弟子王騰,在外歷練時,為奪取一株‘龍血草’,殺害了同行的散修一家三口,并嫁禍給一頭妖獸。這件事,算不算‘心性不純’?”
趙玄真的臉色,瞬間變了。
李長老的臉色,也變得極其難看。
我站在角落里,大氣都不敢出。
王騰師兄?那可是掌門的親傳弟子,青云門的大師兄,公認的下一代掌門接班人!
趙玄真沉默了片刻,沉聲道:“閣下從何處聽來的謠言?王騰乃我親傳弟子,品性純良,斷不會做出此等惡事!”
黑衣女人沒跟他爭辯,只是打了個響指。
“啪?!?/p>
大殿的地面上,突然出現(xiàn)了一道水幕。
水幕中,開始浮現(xiàn)出清晰的影像。
正是王騰在一個山谷中,背后偷襲一個中年散修的畫面。
接著,是他殘忍殺害散修妻兒,并偽造現(xiàn)場的全過程。
影像清晰無比,連王騰臉上猙獰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趙玄真的臉,從白色變成了紅色,又從紅色變成了豬肝色。
李長老已經(jīng)渾身冷汗,不敢說話了。
水幕消失。
大殿里一片死寂。
黑衣女人看著趙玄真,平靜地問:“現(xiàn)在,你還認為他是‘品性純良’嗎?”
趙玄真嘴唇哆嗦著,說不出話來。
“根據(jù)你之前的標準,‘觀其言,察其行’,王騰的行為,已經(jīng)構(gòu)成了‘心性歹毒,手段殘忍’的判定?!?/p>
“按照你們青云門的門規(guī),殘殺無辜,應(yīng)廢除修為,逐出山門?!?/p>
“你,作為掌門,對此事知情不報,刻意包庇,屬于管理失職,同流合污?!?/p>
“你的行為,違背了你親口所說的‘收徒標準’,證明你的言行不一,邏輯無法自洽?!?/p>
她每說一句,趙玄真的臉色就難看一分。
最后,她做出總結(jié)。
“所以,我的結(jié)論是,青云門掌門,邏輯感人?!?/p>
趙玄真終于爆發(fā)了。
“夠了!”他猛地一拍扶手,站了起來,金丹期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大殿。
“妖女!你用幻術(shù)污蔑我徒,擾我山門,真當我青云門無人嗎!”
他手中捏了個法訣,一把青色飛劍懸浮在他身前,劍氣四溢,殺意凜然。
我嚇得差點尿褲子。
掌門這是要動手了!
然而,黑衣女人只是靜靜地看著他,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。
她輕輕地抬起手,伸出兩根手指。
對著那把殺氣騰騰的飛劍,輕輕一夾。
“叮?!?/p>
一聲脆響。
被趙玄真視若珍寶,號稱上品法器的“青玄劍”,就像一根脆弱的餅干。
被她用兩根手指,夾斷了。
斷成兩截的劍尖,掉在地上,發(fā)出清脆的響聲。
也敲碎了趙玄真所有的尊嚴和勇氣。
他呆呆地看著那半截斷劍,又看看那個毫發(fā)無損的女人。
“噗”的一聲,噴出一大口鮮血。
整個人,像是瞬間蒼老了二十歲。
黑衣女人收回手,看著癱坐在椅子上的趙玄真。
“現(xiàn)在,我們可以繼續(xù)討論邏輯問題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