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敢說個不字。
天元宗少主的慘狀還歷歷在目。
我怕我說錯一個字,我身上的零件也會被她拿來實踐什么邏輯理論。
“前……前輩,您想去哪兒?”我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問,腿肚子還在轉(zhuǎn)筋。
“青云門?!?/p>
“啊?”我傻了,“您……您要去我們宗門?”
她這是要去青云門講道理嗎?
我們掌門那老頭,邏輯也不怎么好啊。
“嗯?!彼院喴赓W。
我不敢多問,只能在前面帶路。
她就跟在我身后三步遠(yuǎn)的地方,不緊不慢。
但我總覺得背后有座冰山在跟著我,冷得我直哆嗦。
一路上,我腦子里閃過無數(shù)個念頭。
她是誰?為什么要幫那個叫姜月的姑娘?她到底什么修為,能讓天元宗的執(zhí)法隊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?她去青云門干什么?
最重要的是,她會不會覺得我?guī)穾У眠壿嫴磺逦?,然后把我的腿也…?/p>
我越想越怕,走路都開始順拐了。
“你很吵?!彼蝗婚_口。
我嚇得一哆嗦:“前輩,我……我沒說話啊。”
“你的心跳,呼吸,骨骼摩擦的聲音,都很吵?!?/p>
我:“……”
這還能聽見?您是狗耳朵嗎?
不對,狗也沒這么厲害。
我只好拼命調(diào)整呼吸,盡量讓自己變成一個安靜的移動路標(biāo)。
走了半個時辰,眼看就要到山門了。
她突然停下腳步。
“餓了?!?/p>
我回頭,看見她正盯著路邊一家小飯館的招牌。
招牌上寫著:張記野味館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完了,這飯館的飯菜,邏輯肯定有問題。
“前輩,這……這家店衛(wèi)生狀況堪憂,食材來源不明,我建議……”
“就這家。”她已經(jīng)走了進(jìn)去。
我只能硬著頭皮跟上。
店小二看見我們,熱情地迎上來:“兩位客官,吃點什么?”
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,淡淡地說:“菜單上所有帶肉的,一樣一份?!?/p>
店小二的笑容僵在臉上。
“客……客官,我們這兒的菜單,光是肉菜就有三十六道……”
“嗯。”她點點頭,表示知道了。
店小二求助地看向我。
我能怎么辦?我只能從懷里摸出我那可憐的錢袋,倒出所有的靈石。
一共二十三塊下品靈石,還有幾枚銅板。
這是我攢了半年的燒餅本錢。
我哭喪著臉對店小二說:“先……先上著,錢不夠我……我想辦法?!?/p>
我甚至想好了,要是錢不夠,我就留下來刷盤子,只要別讓我跟這個女魔頭待在一起就行。
很快,菜就上來了。
紅燒穿山甲,油燜爆裂兔,清蒸鐵羽雞……
盤子在我面前的小桌上堆成了山。
香味撲鼻,但我一點食欲都沒有。
她吃東西很安靜,也很……秀氣。
動作不快,但筷子基本沒停過。
一盤菜,三兩下就見了底。
我就坐在她對面,看著她吃。
我不敢動,也不敢說話,活像一尊望妻石。
不對,是望魔石。
風(fēng)卷殘云。
半個時辰后,三十六道菜,全空了。
桌上只剩下一堆碼得整整齊齊的骨頭。
她放下筷子,拿起旁邊的茶水漱了漱口。
然后,她看著我。
“味道一般,食材處理得不夠干凈,火候也有問題??偟膩碚f,不符合它招牌上‘野味’二字應(yīng)有的水準(zhǔn)。屬于虛假宣傳。”
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。
她不會要把老板的腿也打斷吧?
幸好,她只是評價了一下,沒有動手的打算。
她站起身。
“結(jié)賬?!?/p>
我趕緊跑去柜臺。
老板拿著算盤噼里啪啦一通算,然后笑瞇瞇地對我說:“承惠,一共一百零八塊下品靈石。”
我眼前一黑。
一百零八塊!
我把我賣了都湊不齊。
我絕望地回頭看她。
她好像根本沒意識到錢的問題,已經(jīng)走到了門口,正看著天邊的云。
我硬著頭皮對老板說:“老板,能不能……賒賬?”
老板的臉?biāo)查g拉了下來:“小本生意,概不賒賬。沒錢吃什么霸王餐?”
店里幾個膀大腰圓的伙夫,拎著搟面杖就圍了過來。
我快哭了。
前輩,大姐,姑奶奶,你倒是說句話??!
就在我以為自己今天要被做成肉包子的時候,她回頭了。
她走到柜臺前,看了看賬單,又看了看老板。
“你這個定價,有問題?!?/p>
老板冷笑:“我的店,我定價,有什么問題?”
她說:“有問題。根據(jù)《坊市物價管理條例》第三款,餐飲定價需基于食材成本、人工成本和合理利潤。你的‘紅燒穿山甲’,用的是后山最常見的土撥鼠,成本最多五個銅板,你賣三塊靈石。你的‘鐵羽雞’,用的是普通家雞,拿鐵砂喂了兩天,成本一塊靈石,你賣五塊。此行為構(gòu)成價格欺詐。”
老板的臉色變了:“你……你胡說八道!”
她伸出一根手指,在柜臺上一敲。
“嗒?!?/p>
一聲輕響。
堅實的紅木柜臺,從她指尖的位置開始,裂開一道道細(xì)密的蛛網(wǎng)紋,瞬間蔓延了整個臺面。
然后,嘩啦一聲,碎成了一地木屑。
老板和伙夫們手里的搟面杖都掉在了地上。
所有人都跟見了鬼一樣看著她。
她收回手,語氣依然平淡。
“我剛才幫你重新計算了一下成本和利潤。這頓飯,你應(yīng)該倒找我們?nèi)畨K靈石,作為精神損失費(fèi)。”
她看著老板,歪了歪頭。
“我的邏輯,有問題嗎?”
老板的汗,跟瀑布一樣往下流,他哆哆嗦嗦地從錢箱里掏出一袋靈石,雙手奉上。
“沒……沒問題!前輩的邏輯,清晰嚴(yán)謹(jǐn),毫無破綻!是小人錯了!小人有眼不識泰山!”
她接過錢袋,扔給我。
“拿著?!?/p>
我下意識接住,沉甸甸的。
她轉(zhuǎn)身就走。
我愣在原地,看著一地狼藉,和那個快要哭出來的老板。
我突然覺得,跟著她,好像……也不是一件壞事?
至少,我的燒餅本錢,好像能攢得更快一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