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子錯綜復(fù)雜,堆滿廢棄的紙箱和垃圾桶,腐臭的氣味濃郁得幾乎凝成實質(zhì)。我不敢走大路,那只無形的眼睛似乎無處不在。拐過幾個彎,眼前出現(xiàn)一個半塌的舊樓腳手架,蒙著厚厚的防塵網(wǎng),像巨獸殘骸的裹尸布。我想都沒想,一頭鉆了進去,蜷縮在最深處一堆硬化了的水泥袋后面,拉過骯臟的防塵網(wǎng)蓋住自己。
黑暗和濃重的塵埃氣味包裹了我。我死死捂住嘴,連呼吸都放得極輕極輕,耳朵卻豎得像雷達,捕捉著外面任何一絲動靜。
心跳聲在耳膜里擂鼓。
遠處,警笛聲似乎清晰了一點,又似乎只是錯覺。它們會找到那個地下室嗎?那個保安會怎么應(yīng)對?沈醫(yī)生呢?他會把林薇怎么樣?那些掛在墻上的人皮……小雅……
胃里又是一陣翻江倒海。我拼命壓抑著干嘔的沖動,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,和臉上的灰塵、汗水混在一起,一片泥濘。
時間在極致的恐懼里被拉得無比漫長。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。
外面似乎只有風(fēng)聲,偶爾有野貓竄過的窸窣聲。
也許……也許警察已經(jīng)到了。也許他們控制住了局面。沈醫(yī)生再厲害,也不可能對抗整個執(zhí)法系統(tǒng)……對吧?
一絲微弱的、自欺欺人的希望剛冒頭。
嗡——
口袋里的手機突然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。
不是來電。是短信。
全身的血液瞬間再次凍僵。那個號碼……他連我逃到哪里都知道?
牙齒瘋狂地打著顫,我顫抖著掏出那只屏幕碎裂的手機。幽光在蛛網(wǎng)裂痕后亮起,映出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短信。
沒有文字。
只有一張圖片。
加載出來的瞬間,我的呼吸徹底停止了。
圖片是在一個極其昏暗的光線下拍的,模糊,但足夠清晰。
是林薇。
她躺在那張冰冷的手術(shù)臺上,無影燈的光圈打在她臉上。她的眼睛緊閉著,臉色是一種死人的灰白,毫無生氣。但這不是最可怕的。
可怕的是她的臉皮……不見了。
整個面部,從發(fā)際線到下顎,是一片模糊的、濕漉漉的、鮮紅色的肌肉紋理和脂肪組織,邊緣極其不平整,像是被……硬生生撕扯掉的。沒有流血,似乎被什么藥物處理過,但那 raw 的、非人的血肉直觀地沖擊著眼球,比任何血腥場面都更令人作嘔。
她的頭發(fā)還在,甚至睫毛也還在,粘在那片沒有皮膚的眼瞼邊緣,詭異得無法形容。
照片的角度,像是有人俯身,近距離地、欣賞般地拍下了這一幕。
胃里所有的東西終于沖破了喉嚨的封鎖。我猛地扯開防塵網(wǎng),撲到一邊,劇烈地嘔吐起來,酸腐的胃液和膽汁灼燒著食道和口腔,眼淚鼻涕糊了滿臉。
吐到只剩痙攣,我虛脫地癱軟在地,手機掉在污穢里,屏幕上的圖片依舊亮著,那雙沒有皮膚覆蓋的眼瞼仿佛正對著我。
他不是人。他是魔鬼。
嗡——
手機又震了一下。
另一條短信。
依舊沒有文字。
另一個附件正在加載。一個視頻。
不……不要……
我想把它砸爛,想把它扔得遠遠的,但手指卻像被無形的線操控著,僵硬地、一點一點地伸過去,點開了那個視頻。
鏡頭晃動著,像是手持拍攝。背景依然是那個地下室,那面令人毛骨悚然的人皮墻作為虛化的背景。
沈醫(yī)生出現(xiàn)在了鏡頭里。他依然穿著那身深色的手術(shù)服,戴著口罩,但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彎著,帶著明顯的笑意。他甚至對著鏡頭,隨意地揮了揮手里一樣閃著寒光、沾著些許暗紅凝塊的器械,像是在打招呼。
然后,他側(cè)過身,鏡頭順勢推向手術(shù)臺。
林薇就在那里,和照片里一樣,臉部一片血肉模糊。
沈醫(yī)生伸出手——戴著沾血橡膠手套的手——極其輕柔地,用指尖拂過林薇沒有皮膚的臉頰肌肉,動作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炸裂的……憐愛?
接著,他轉(zhuǎn)過頭,目光精準地看向鏡頭,仿佛能穿透屏幕,直接看到蜷縮在垃圾和污穢中的我。
他拉下了口罩。
嘴角那個標準化的、毫無溫度的微笑,擴大了。
他舉起另一只手。手里拿著的……是林薇的手機!粉色的外殼,上面貼著她和我的大頭貼貼紙!
他把林薇的手機屏幕對準了鏡頭。
屏幕上,正在撥號。
而撥出的對象……是我的名字!我的號碼!備注是“最愛的瑤瑤”!
視頻在這里戛然而止。
最后定格的畫面,是他擴大的笑容,和林薇手機上正在呼叫我的界面。
砰——!
仿佛是為了給這個恐怖片般的場景加上最終的音效,巷子口的方向,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!像是金屬撞擊的聲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