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芩的話，像一盆冷水，從我頭頂澆下。
沒有禁止“客人”之間互相吞噬。
這意味著，白芷的行為，是被規(guī)則默許的。
這也解釋了她為什么那么渴望成為這家店唯一的“活物”。只要把其他所有“客人”都吞噬掉，她就能變得無比強大，甚至真的有可能，去挑戰(zhàn)那個虛無縹緲的“店長”。
白芷顯然也明白這一點，她臉上的笑容愈發(fā)得意。
“聽到了嗎？優(yōu)秀員工。”她朝我拋了個媚眼，“在這里，拳頭大，才是硬道理。你那種多愁善感的‘服務(wù)’方式，太低效了?！?/p>
王超躲在貨架后面，看著眼前這一幕，嚇得大氣都不敢喘。他終于明白，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，比之前那些鬼還要可怕。
我握緊了拳頭。
鎮(zhèn)魂幡在懷里蠢蠢欲動，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間，想不顧規(guī)則，直接讓她魂飛魄散。
但我最終還是忍住了。
沖動，解決不了問題，反而會讓我自己陷入險境。
我深吸一口氣，壓下心頭的怒火，重新露出了笑容。
“你說得對?！蔽铱粗总?，緩緩點頭，“是我太天真了。看來，我也得改變一下我的服務(wù)理念了。”
我的反應(yīng)，似乎讓白-芷有些意外。她本以為我會暴跳如雷，沒想到我這么快就“認(rèn)清了現(xiàn)實”。
“你能這么想，最好不過了?！彼┛┮恍Γ耙院笪覀兒献?，功德二八分，我八你二。怎么樣？”
“可以?！蔽宜斓卮饝?yīng)了，“不過，我有個條件?！?/p>
“哦？說來聽聽?！?/p>
“下次再有‘客人’來，由我主導(dǎo)服務(wù)。你，只能在我服務(wù)結(jié)束之后，才能動手。”我說，“畢竟，我才是‘優(yōu)秀員工’，業(yè)務(wù)能力比你強。先把功德拿到手，我們再談分配，這樣才穩(wěn)妥，對吧？”
我的提議，聽起來合情合理。
白芷思考了片刻，點了點頭：“好，我答應(yīng)你。我倒要看看，優(yōu)秀員工你，有什么新的‘服務(wù)’方式?！?/p>
她以為，我妥協(xié)了。
但她不知道，在我的老家，有句古話，叫“請君入甕”。
“叮咚——歡迎光臨！”
說曹操，曹操就到。
門口的風(fēng)鈴，像是為了配合我們的新合作協(xié)議一樣，準(zhǔn)時地響了起來。
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婆婆，拄著拐杖，顫顫巍巍地走了進來。她滿臉皺紋，眼睛渾濁，身上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舊衣服，一股濃重的霉味和藥味撲面而來。
她走到我們面前，抬起頭，用一種幾乎聽不見的聲音，說出了她的要求。
“我的藥……我的藥吃完了……誰能……再給我一盒……”
她一邊說，一邊劇烈地咳嗽起來，仿佛隨時都會斷氣。
蘇芩的報賬聲適時響起：“查詢客人信息，一條命?！?/p>
我用眼神示意白芷。白芷此刻心情正好，很爽快地同意了。她似乎想看看，我到底要耍什么花樣。
光屏亮起。
客人姓名：劉老太。死因：心臟病突發(fā)，死于家中。
信息很簡單。她的執(zhí)念，就是生前賴以續(xù)命的藥。
“藥？”我走到藥-品貨架前，看了一圈，“這里只有一些感冒藥和創(chuàng)可貼，沒有心臟病的藥?！?/p>
老婆婆聽到?jīng)]有藥，渾濁的眼睛里瞬間充滿了絕望和恐慌。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，身上的陰氣開始變得不穩(wěn)定。
“沒有藥……沒有藥我就會死……我不能死……我孫子還在等我回家……”
她的執(zhí)念，開始暴走。
白芷的眼睛亮了起來，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微笑。她已經(jīng)做好了準(zhǔn)備，只等老婆婆的怨氣爆發(fā)，然后沖上去，將她吞噬。
“別急啊，老人家。”
我慢悠悠地從貨架上，拿起一盒……薄荷糖。
我走到老婆婆面前，拆開包裝，從里面倒出幾顆白色的糖片，放在手心。
“你看，這是什么？”我用一種循循善善誘的語氣，對她說，“這可不是普通的糖。這是‘仙丹’，天上的神仙吃的。吃一顆，不僅能治好你的心臟病，還能讓你長命百歲呢?！?/p>
我的舉動，讓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白芷臉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王超張大了嘴。
就連一向波瀾不驚的蘇芩，也抬起了頭，黑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不解。
老婆婆渾濁的眼睛，死死地盯著我手心的“仙丹”，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。
“仙……仙丹？”
“是啊。”我一本正經(jīng)地胡說八道，“你看，它聞起來，是不是有一股清涼的香氣？這叫‘仙氣’。凡人聞一聞，都能精神百倍?！?/p>
我把手湊到她鼻子前。
老婆婆用力地嗅了嗅，薄荷糖那清涼刺激的味道，讓她混沌的腦袋，似乎真的清醒了一些。
“真……真的是仙丹……”她伸出干枯的手，顫抖著，想要去拿。
“哎，別急?！蔽野咽质樟嘶貋?，“這仙丹，藥效太強。凡人不能直接吃。得用‘無根水’送服才行?！?/p>
“無根水……那是什么？”
“就是天上下雨，還沒落到地上的水?！蔽抑噶酥副憷甑奶旎ò?，“你看，得從那里取。”
我說著，走到飲料冰柜前，拿了一瓶礦泉水。擰開瓶蓋，倒了一點在瓶蓋里。
我舉著瓶蓋，走到老婆婆面前。
“來，老人家。藥來了，水也有了。吃下去，病就好了。”
我把那幾顆薄荷糖放進瓶蓋里，然后小心翼翼地，喂到了老婆婆的嘴里。
老婆婆張開嘴，像對待什么稀世珍寶一樣，將“仙丹”和“無根水”吞了下去。
薄荷糖清涼的口感，順著她的喉嚨滑下。
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爽感，傳遍了她的四肢百骸。這是她被病痛折磨了一輩子，從未體驗過的感覺。
她渾濁的眼睛，瞬間亮了起來。
“我……我的病……好了……”
她扔掉拐杖，挺直了佝僂的背，臉上露出了一個無比幸福和滿足的笑容。
“謝謝你……謝謝你，活菩薩……”
她的身影，在滿足的笑容中，化作了漫天光點。
這些光點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，都要溫暖。
“叮咚——”
收銀機發(fā)出了有史以來最悅耳的聲音。
“客人心愿已超額滿足。獲得功德……一百條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