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氏集團頂層,董事長辦公室。
我推開厚重的實木門時,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。
許誘寧赤著腳,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。夕陽的余暉勾勒出她玲瓏的身體曲線,像一尊涂滿金粉的維納斯。那雙猩紅色的高跟鞋,被她隨意地扔在昂貴的手工羊毛地毯上。
她正在打電話,聲音慵懶,帶著一絲貓科動物的嬌憨。
“嗯……知道了……放心,他對我,很感興趣。”
她似乎感覺到了身后的動靜,回過頭,看到是我,并沒有絲毫慌亂。她對著電話那頭說了句“回頭聊”,便掛斷了電話。
她赤腳踩在地毯上,一步步向我走來。柔軟的羊毛地毯吸收了所有聲音,讓她走得像個幽靈。
“季醫(yī)生,稀客啊。”她在我面前站定,仰頭看著我,“這里可沒有尸體給你解剖?!?/p>
“父親叫我來的。”我的視線越過她,看向那張空著的巨大辦公桌。
“董事長在開一個緊急視頻會議,讓你等他一會兒?!彼f,“要喝點什么?咖啡,還是茶?”
“白水?!?/p>
她轉(zhuǎn)身走向吧臺,赤裸的腳踝在空氣中劃出優(yōu)美的弧線。我看到她的腳型很漂亮,腳趾圓潤,涂著和我昨天看到的高跟鞋一樣猩紅的蔻丹。
我移開視線,強迫自己打量這間辦公室。每一個角落都彰顯著權(quán)力和金錢。墻上掛著的名畫,任何一幅都足夠普通人奮斗一生。
這里是父親的王國。而許誘寧,就像一只闖入了這個王國的,美麗而危險的波斯貓。
她端著一杯水走過來,遞給我。指尖有意無意地,擦過我的手背。
“季醫(yī)生,你好像很不喜歡這里?!?/p>
“這里很吵?!蔽艺f。
“吵?”她環(huán)顧四周,笑了,“這里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?!?/p>
“是人吵?!蔽铱粗?,“謊言,欲望,陰謀……這些東西,聲音太大了。”
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,隨即笑得更深了。
“原來季醫(yī)生不是聽不見,只是聽到的東西和別人不一樣?!彼叩睫k公桌后,極為自然地坐進了那張屬于我父親的,象征著最高權(quán)力的皮椅里。
她雙腿交疊,身體向后靠,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。
“那你聽聽,我身上有什么聲音?”她問,語氣里滿是挑釁。
我沒有回答。
她也不在意,自顧自地說下去:“我猜猜。你聽到了香水味,聽到了高跟鞋的聲音,還聽到了……謊言,對嗎?”
“許秘書很了解我?!?/p>
“不,我是在了解我的‘獵物’。”她坦然地承認,絲毫沒有掩飾?!澳悴缓闷鎲?,季醫(yī)生?不好奇我為什么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,不好奇我和那個死去的網(wǎng)紅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
“我只對證據(jù)好奇?!蔽液攘艘豢谒?,冰涼的液體順著喉管滑下,卻壓不住心底那股莫名的躁動。“警方會查清楚?!?/p>
“警方?”她嗤笑一聲,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?!八麄兡懿榈绞裁矗坎榈轿液徒凳谴髮W(xué)校友?還是查到我們都喜歡同一款香水?這些,就算查到了,又有什么意義?”
她從椅子上站起來,繞過辦公桌,再次向我走來。
“季醫(yī)生,你是個聰明人,應(yīng)該知道,有些真相,是躺在解剖臺上的尸體永遠不會告訴你的。”
她在我面前停下,伸出手,不是觸碰我,而是幫我整理了一下略微歪斜的領(lǐng)帶。
她的指尖帶著涼意,動作卻溫柔得像個情人。
“比如,你妹妹的死?!?/p>
這六個字,像一把冰錐,狠狠刺進我的心臟。
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。力道之大,讓她的臉色瞬間白了一下。
“你說什么?”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沙啞。
這是我的禁區(qū)。是盤踞在我心底最深處的那條毒蛇。任何人都不能碰。
許誘寧卻不怕。她甚至還在笑。
“你看,你的心跳亂了?!彼昧硪恢粵]被我抓住的手,輕輕點在我的胸口,“比昨天亂多了。”
“你到底是誰?”我盯著她的眼睛,試圖從那片深不見底的墨色里,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。
“我是誰不重要?!彼恼Z氣依舊平靜,仿佛在討論今天的天氣。“重要的是,我知道你妹妹是怎么死的?!?/p>
我的大腦一片空白。
妹妹的死,是季家最大的禁忌。當年所有知情人都被下了封口令,所有的證據(jù)都被清理得干干凈凈。連我自己,也只剩下一些模糊而血腥的記憶碎片。
她怎么會知道?
“你想要什么?”我松開她的手。我知道,和這個女人,憤怒是解決不了問題的。她是個瘋子,你只能用瘋子的邏輯去和她溝通。
“我要你幫我一個忙?!彼嗔巳嘧约喊l(fā)紅的手腕,上面已經(jīng)留下了一圈清晰的指痕。
“說?!?/p>
“幫我,拿到季氏集團海外分部的一份核心項目數(shù)據(jù)?!彼f得輕描淡寫,就像在說“幫我拿一下那份文件”。
那份數(shù)據(jù),我知道。是我弟弟目前正在負責(zé)的項目,也是季氏未來十年的核心戰(zhàn)略。泄露出去,對季氏將是毀滅性的打擊。
“我為什么要幫你?”
“因為,那份數(shù)據(jù),可以換回你妹妹死亡真相的……第一塊拼圖?!彼龑ξ艺A苏Q?,像個誘人墮落的魔鬼?!霸趺礃?,季醫(yī)生,這筆交易,劃算嗎?”
就在這時,辦公室的門開了。
父親走了進來,看到我和許誘寧站得如此之近,愣了一下,但很快恢復(fù)了常態(tài)。
“宵冶,你來了?!?/p>
許誘寧也瞬間變回了那個完美無缺的秘書。她走到旁邊,穿上那雙猩紅色的高跟鞋,仿佛剛才那個赤著腳、坐在董事長椅子上和我談交易的妖女,根本不存在。
“董事長,季醫(yī)生已經(jīng)等您一會兒了?!彼穆曇?,恭敬而柔和。
我看著她,她也正看著我。眼神交匯的瞬間,我讀懂了她眼里的信息。
她在等我的答案。
“爸,”我開口,聲音平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怕,“海外那個項目,我有點興趣。我想看看相關(guān)的資料?!?/p>
父親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。這是他多年來夢寐以求的。
“真的?太好了!宵冶,你終于想通了!”
許誘寧的嘴角,勾起了一抹勝利的微笑。
我沒有理會父親的興奮,我的眼睛,一直看著許誘寧。
我知道,我打開了一扇通往地獄的門。
而門后,站著一個赤腳的魔鬼。
她正在對我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