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后,我拿到了那份項目數據的加密U盤。
過程比想象中順利。父親對我突然“回心轉意”感到欣喜若狂,幾乎開放了所有權限。我以“需要了解弟弟的工作進度”為由,輕易地就接觸到了核心服務器。
深夜,我按照許誘寧發(fā)來的地址,來到了一家私人藝術館。
藝術館已經閉館,四周一片寂靜。只有一扇側門為我留著。
推開門,里面沒有開燈。月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穹頂灑下來,給一尊尊冰冷的雕塑鍍上了一層銀輝。
我看到了許誘寧。
她坐在一尊“墮落天使”的雕塑下,手里端著一杯紅酒,正仰頭看著那尊雕塑。天使巨大的翅膀折斷了一只,臉上是痛苦與迷茫交織的表情。
“你來了。”她沒有回頭,似乎早就知道我的到來。
“東西我?guī)砹??!蔽易叩剿媲埃瑢盤放在她旁邊的石凳上。
她看了一眼U盤,卻沒有去拿。而是晃了晃手中的酒杯,猩紅的液體在杯壁上掛出一道道痕跡,像眼淚,也像血。
“季醫(yī)生,你知道這尊雕塑的故事嗎?”
“不知道?!?/p>
“路西法。曾經是天堂最美麗、最強大的天使,因為不滿上帝的偏愛,發(fā)動叛亂,最終墮入地獄,成了撒旦?!彼f著,仰頭喝了一口酒?!澳阏f,他是因為傲慢,還是因為……不公?”
“我只知道,選擇都是自己做的?!?/p>
她笑了,放下酒杯,站起身,赤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。她今天穿了一條黑色的吊帶長裙,布料柔軟,貼著她的身體,像第二層皮膚。
“是啊,選擇都是自己做的?!彼叩轿颐媲?,拿起那個U盤,在指尖把玩著?!熬拖衲悖x擇了和我做這筆交易?!?/p>
“我妹妹的死,真相是什么?”我不想和她廢話。
“別急。”她將U盤放進自己的手包里,然后從里面拿出另一件東西。
一個陳舊的,已經泛黃的信封。
她把信封遞給我。
我打開信封,里面是一張照片。照片上是兩個小女孩,大概七八歲的樣子,穿著一樣的公主裙,笑得很開心。
其中一個,是我妹妹,季宵寧。
而另一個……
我抬起頭,震驚地看著許誘寧。
照片上另一個女孩的眉眼,和她有七分相似。
“她叫許幼安。是我的雙胞胎姐姐?!痹S誘寧的聲音很輕,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我的心上?!爱斈?,和你妹妹一起在那場‘意外’中失蹤的人,是她。”
我的大腦嗡嗡作響。
當年的事,我記得很模糊。我只記得火光,尖叫聲,還有倒在血泊中的妹妹。警方最后的結論是,綁匪撕票,現場發(fā)生了爆炸,只找到了我妹妹的一部分殘骸,定性為死亡。而另一個被綁架的女孩,許幼安,則被判定為“失蹤”,尸骨無存。
因為許家當時已經破產,人微言輕,這件事很快就不了了-之。
“所以……”我的聲音有些干澀。
“所以,季醫(yī)生,你以為的‘意外’,其實是一場謀殺?!痹S誘寧的眼神變得冰冷,“一場,由你父親,季振雄,親手策劃的謀殺。”
“不可能!”我下意識地反駁。我雖然厭惡父親的控制和冷酷,但從不認為他會是一個殺人兇手。
“不可能?”許誘寧冷笑一聲,“那你告訴我,為什么當年你妹妹穿的公主裙,是‘夜海薇光’的創(chuàng)始人,也就是我母親,親手為我姐姐設計的?為什么那場綁架案的目標,本來應該是我姐姐,最后卻變成了你妹妹和她兩個人?”
她逼近我,眼中燃燒著仇恨的火焰。
“因為你父親,想吞并我們許家的產業(yè),又忌憚我父親手里的商業(yè)機密。所以他設計了那場綁押,想要拿到機密,再嫁禍給競爭對手。但他沒想到,我父親留了后手。更沒想到,你妹妹那天恰好和我姐姐在一起,還因為喜歡,互換了裙子!”
每一個字,都像一把刀,將我記憶里那層模糊的血痂,狠狠剝開。
我想起來了。
那天,妹妹確實和一個新認識的小伙伴在一起玩。她很喜歡對方的裙子,兩個小女孩就偷偷換了衣服。
“綁匪認錯了人,或者說,他們根本不在乎對錯。他們接到的命令,是解決掉‘穿著那條裙子的女孩’?!痹S誘寧的聲音在顫抖,“我姐姐,替你妹妹死了。而你妹妹,也因為你父親的貪婪,成了陪葬品?!?/p>
“證據?!蔽覐难揽p里擠出兩個字。
“證據?”她笑了起來,笑聲里充滿了悲涼和瘋狂?!拔遥褪亲C據。我花了十幾年,一步步爬到今天,就是為了親手把季振雄送進地獄。那份海外項目的數據,會導致季氏資金鏈斷裂。而我手里,還握著他當年謀殺的直接證據。兩罪并罰,足夠他把牢底坐穿?!?/p>
她抬起手,撫上我的臉。她的手很涼,像一條蛇。
“季宵冶,你現在有兩個選擇?!?/p>
“一,當做什么都不知道,繼續(xù)做你那個高高在上的季家大少爺。我會把所有罪責都推到商業(yè)犯罪上,讓你父親體面地坐牢,保全季家的名聲?!?/p>
“二……”她頓了頓,眼神變得幽深,“和我合作。把真相,完完整整地,公之于眾。讓你父親,身敗名裂,以殺人犯的身份死去。”
月光下,她的臉美得像個妖精。
我終于明白了她一開始說的話。
她送我那瓶和死者一樣的香水,不是巧合。她說,那是她的開場白。
她用姜淼的死,引我入局。用我妹妹的真相,做交易的籌碼。再用我父親的罪行,逼我做出選擇。
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,滴水不漏。
這個女人,從一開始,就不是沖著我父親來的。
她的最終目標,是我。
她要的不是季氏的毀滅。
她要的是我的選擇。她要親手把我,從那個冷漠的、置身事外的法醫(yī),變成一個親手埋葬自己父親的,復仇的同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