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三的冬天來得格外早，也格外冷。第一場雪下得猝不及防，清晨推開窗，整個城市都裹上了一層薄雪，像被凍住的童話。林晚的公司接了個大項目，是為一個知名護(hù)膚品做年度推廣，客戶要求極高，光是創(chuàng)意方案就改了五版，她幾乎天天住在公司，偶爾回趟家，也是凌晨一兩點(diǎn)。
家里的鑰匙插進(jìn)鎖孔時，林晚的手都在抖——不是冷的，是累的。連續(xù)三天只睡了不到十個小時，她的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，連抬手開燈的力氣都快沒了。
剛打開門，一股淡淡的米香就飄了過來。門口放著個銀色的保溫桶，桶身裹著厚厚的針織套，是她去年冬天丟在便利店的，當(dāng)時以為找不回來了，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。桶上貼著張便簽，字跡是沈知年的——一筆一劃，干凈整齊，像他寫的作業(yè)：“林晚姐姐，我看你好幾天沒回來了，給你熬了點(diǎn)小米粥，你熱一下再喝。鍋里還有兩個水煮蛋，在保溫層里。沈知年?！?/p>
林晚蹲下來，指尖碰了碰保溫桶，還是溫?zé)岬?。針織套上還留著淡淡的陽光味，顯然是白天曬過的。她抱著保溫桶走進(jìn)廚房，打開時，小米粥的香氣更濃了——粥熬得軟糯，米粒都開花了，里面加了紅棗和枸杞，紅棗被煮得軟爛，輕輕一捏就化在嘴里。
她盛了一碗，吹了吹，小口喝下去。溫?zé)岬闹嗷^喉嚨，熨帖了胃里的冰涼，也暖了空蕩蕩的胸口。她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溫暖了——父母早逝后，她一個人在這座城市打拼，習(xí)慣了獨(dú)來獨(dú)往，習(xí)慣了把所有情緒都藏在心里，習(xí)慣了在生病時自己扛，在難過時自己消化。她以為自己早就練就了“刀槍不入”的鎧甲，卻沒想到，會被一個比自己小六歲的少年，用一碗熱粥輕易卸下防備。
粥碗見底時，林晚才發(fā)現(xiàn)保溫桶的夾層里，真的放著兩個水煮蛋，蛋白上沒有一點(diǎn)裂縫，顯然是煮好后小心翼翼剝的。她咬了口雞蛋，蛋黃剛好是她喜歡的溏心，溫?zé)岬牡耙涸谧炖锷㈤_，帶著淡淡的鹽味——他連她吃雞蛋要放鹽，都記住了。
第二天，林晚特意提前回了家。她去便利店買了紅糖和生姜，又去藥店買了凍瘡膏——前幾天她看見沈知年的手背上，有淡淡的凍瘡痕跡。她把紅糖姜茶裝進(jìn)保溫杯，把凍瘡膏放在口袋里，坐在便利店靠窗的位置等他。
沈知年來的時候，身上還帶著雪后的寒氣，睫毛上沾著細(xì)小的雪粒，像撒了把碎鉆。他看見林晚，眼睛一下子亮了，快步走過來，書包帶子晃了晃：“林晚姐姐，你今天沒加班？”
“嗯，項目忙得差不多了?！绷滞碚酒饋?，把保溫杯遞給他，“天這么冷，喝點(diǎn)紅糖姜茶暖身子?！?/p>
沈知年接過保溫杯，指尖碰到她的手，兩人都愣了一下。他的手很涼，像剛摸過雪，而她的手因為一直揣在口袋里，帶著暖意。他的耳朵瞬間紅了，像被姜茶的熱氣熏到，低聲說：“謝謝林晚姐姐?！?/p>
他擰開杯蓋，姜茶的香氣飄出來，他小口喝著，眼睛卻時不時瞟向林晚。林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，從口袋里掏出凍瘡膏，放在他面前：“看你手背上有凍瘡，這個你拿著，記得每天涂?！?/p>
沈知年看著那管凍瘡膏，包裝很普通，卻是藥店最好的牌子。他的手指輕輕碰了碰藥膏，又抬頭看林晚，眼睛里的光像要溢出來：“林晚姐姐，你怎么知道我長凍瘡了？”
“上次看你寫作業(yè)，手一直在搓?！绷滞韯e開臉，假裝看窗外的雪，“趕緊收起來，別弄丟了?！?/p>
沈知年把凍瘡膏小心翼翼地放進(jìn)書包里，像藏了件寶貝。那天之后，他的手背上再也沒有出現(xiàn)過凍瘡，每次林晚問起，他都會笑著說：“林晚姐姐買的藥膏特別好用?！?/p>
兩人的關(guān)系又近了一步。林晚不再只是讓沈知年陪她走回家，她會早起半小時，給沈知年做早餐——有時是三明治，有時是雜糧粥，有時是煎得金黃的雞蛋餅，用保溫盒裝著，放在便利店的柜臺上，讓收銀員轉(zhuǎn)交給沈知年。
沈知年也會更頻繁地給林晚熬粥，有時是小米粥，有時是南瓜粥，有時是蔬菜粥，每次都會在保溫桶里放一張便簽，上面寫著“林晚姐姐，記得趁熱喝”“今天降溫，多穿點(diǎn)衣服”“明天有雨，別忘帶傘”。那些便簽，林晚都收在一個鐵盒子里，每次打開，都像打開了一個裝滿星光的匣子。
有次林晚發(fā)燒，燒得迷迷糊糊，手機(jī)響了好幾遍都沒聽見。直到門被輕輕敲響，她才掙扎著起來開門。門口站著沈知年，身上還穿著校服，手里拿著退燒藥和體溫計，頭發(fā)上沾著雨絲——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。
“林晚姐姐，你怎么不接電話？”他的聲音帶著哭腔，眼睛紅紅的，像剛哭過，“我以為你出事了，跑了好幾家藥店才買到退燒藥?！?/p>
林晚看著他濕漉漉的頭發(fā)，心里一陣酸澀。她想讓他進(jìn)來，卻又怕傳染給他，剛要開口，就被沈知年推了進(jìn)去。他把她扶到床上，給她蓋好被子，又小心翼翼地給她量體溫——39.2度，他的手都在抖。
“林晚姐姐，你先吃藥，我去給你煮點(diǎn)粥?！彼f完，就扎進(jìn)了廚房。林晚躺在床上，聽著廚房里傳來的“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”聲，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。她知道，沈知年從來沒做過這些，卻為了她，笨拙地學(xué)著煮粥、找藥。
粥煮好時，已經(jīng)是半小時后了。沈知年端著粥走進(jìn)來，手上沾了點(diǎn)粥漬，顯然是煮的時候不小心灑了。他坐在床邊，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粥，動作輕柔得像在照顧易碎的珍寶。
“林晚姐姐，你終于醒了?！绷滞砻悦院中褋頃r，看見沈知年坐在床邊，眼睛紅紅的，手里還攥著她的手，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。
“傻孩子，我沒事，就是有點(diǎn)發(fā)燒?！绷滞砩焓置嗣念^，他的頭發(fā)還帶著點(diǎn)濕意，卻很軟。
“以后你要是不舒服，一定要告訴我，”沈知年固執(zhí)地說，“我可以照顧你?！彼难凵窈苷J(rèn)真，像在許下一個一生一世的承諾。
林晚笑了笑，沒說話，卻把他的手攥得更緊了。她知道，自己對這個少年的感情，已經(jīng)超出了姐姐對弟弟的喜歡?？伤桓艺f——她比他大六歲，他還在讀高三，前途像鋪展開的錦繡畫卷，而她，只是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、滿身疲憊的普通女人。他們之間，隔著的不只是年齡，還有現(xiàn)實的溝壑，她怕自己會耽誤他，怕這份感情會像泡沫一樣，一觸就破。
沈知年似乎也察覺到了林晚的猶豫。他不再說那些曖昧的話，卻用行動把心意藏在每一個細(xì)節(jié)里。雪天里，他會提前半小時去公交站等她，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給她圍上——那條灰色的圍巾，是他用獎學(xué)金買的，卻總說“我不冷，林晚姐姐更需要”；她生日時，他用攢了很久的零花錢，給她買了一條銀項鏈，吊墜是小小的星星，他說“林晚姐姐就像星星，照亮了我高三的日子”；高考前的最后一個月，他每天給她寫一張便簽，上面寫著“林晚姐姐，今天也要加油”“林晚姐姐，等我考上大學(xué)，就帶你去吃好吃的”“林晚姐姐，我會努力考去你的城市”。
林晚把那些便簽都收在鐵盒子里，放在書桌最顯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