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晚從未想過,價值百萬的婚紗穿在身上,感覺竟像套了一層冰冷的枷鎖。
鏡中的女人,眉目如畫,肌膚勝雪,被頂級造型師精心雕琢過的容顏,美得有些不真實(shí)。頸間那串璀璨奪目的鉆石項(xiàng)鏈,據(jù)說是霍家傳承的珍寶,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。
“蘇小姐,不,霍太太,您真是太美了!”造型師助理在一旁由衷贊嘆,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。
美嗎?
蘇晚唇角牽起一絲極淡的弧度。不過是一個精心包裝的贗品,等待上演一場給特定觀眾看的戲。
三個月前,她還是一個為了下季度房租和妹妹學(xué)費(fèi)熬夜畫稿的無名設(shè)計(jì)師。一場突如其來的“邂逅”,一份天價契約,將她徹底拽離了原本的生活軌道。
只因?yàn)樗@張臉,像極了霍家那位意外失蹤、生死未卜的大小姐,霍東宸心中那道無人可替的“白月光”——林薇薇。
“霍先生?!毙菹⑹业拈T被推開,助理恭敬的聲音拉回了蘇晚的思緒。
她抬眸,透過鏡子對上來人的目光。
霍東宸穿著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,身姿挺拔,氣場迫人。他英俊得令人窒息,但那雙深邃的眼眸里,卻沒有任何新郎該有的溫度,只有一如既往的冷漠和審視。
他一步步走近,冰冷的指尖毫無預(yù)兆地抬起她的下巴,迫使她完全面向他。
“記住你的身份,蘇晚?!彼穆曇舻统链判?,卻淬著寒冰,“今天,你只是‘林薇薇’的替身。安分扮演好你的角色,拿到你想要的。別動不該動的心思?!?/p>
他的指尖像帶著電流,卻只激起蘇晚心底一片冰涼的戰(zhàn)栗。她壓下心頭那點(diǎn)可笑的屈辱,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回視他,清晰而平靜地回答:“霍總放心,我很有契約精神。五十萬月薪,一年期滿,銀貨兩訖,我絕不會糾纏?!?/p>
她的話干脆利落,仿佛談?wù)摰闹皇且粓霰涞慕灰住聦?shí)上也確實(shí)是。
霍東宸的眸色倏地沉了沉,似乎對她這副公事公辦的態(tài)度感到些許意外,甚至是不悅。他厭惡貪婪的女人,但眼前這個用錢買來的女人,表現(xiàn)得太過清醒識趣,反而讓他有種莫名的失控感。
他冷哼一聲,松開手,仿佛碰了什么臟東西。
“最好如此?!?/p>
這時,管家匆忙進(jìn)來,低聲稟報:“先生,老夫人已經(jīng)到禮堂了,看起來精神很好,很高興?!?/p>
霍東宸臉上的冰霜瞬間融化了幾分,雖然依舊算不上溫和,但語氣已截然不同:“知道了,我馬上過去?!?/p>
他最后瞥了蘇晚一眼,那眼神帶著警告,隨即轉(zhuǎn)身離開,沒有半分留戀。
休息室里重新恢復(fù)寂靜,只剩下濃郁的花香和化妝品的氣息。
蘇晚慢慢松開一直緊握的手,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月牙印。
她再次看向鏡中那個陌生而華麗的自己,深吸一口氣。
戲臺已搭好,她這個配角,該登場了。
這場替身戲碼,她必須演好。為了重病的妹妹,也為了……攢夠資本,徹底離開這令人窒息的牢籠。
婚禮進(jìn)行曲莊嚴(yán)奏響。
巨大的教堂里,賓客云集,皆是名流顯貴。
蘇晚挽著霍東宸的手臂,踩著鋪滿花瓣的紅毯,一步步走向神父。男人的手臂肌肉結(jié)實(shí),隔著衣料也能感受到那股強(qiáng)大的力量,但他給予她的,只有不容掙脫的掌控,沒有半分溫情。
臺下投來無數(shù)道目光,有羨慕,有嫉妒,有審視,也有少數(shù)知情人隱秘的嘲諷。
霍東宸配合地演著深情的戲碼,為她戴上戒指時,指尖的溫度依舊冰涼。
神父面前,他低沉開口:“我愿意?!?/p>
輪到蘇晚,她垂下眼睫,遮住眼底所有情緒,聲音輕柔卻清晰:“我愿意?!?/p>
唯有她自己知道,這三個字,無關(guān)誓言,只為生存。
禮成。
霍東宸依禮低頭,作勢要吻她。
蘇晚身體幾不可查地一僵,下意識地想要偏頭躲開。
男人的大手卻穩(wěn)穩(wěn)扣住了她的后腦勺,不容拒絕。
他的唇瓣微涼,帶著清冽的氣息,一觸即分。
像是一個蓋章認(rèn)證,冰冷地宣告所有權(quán)的歸屬。
臺下掌聲雷動。
蘇晚卻只覺得,那個吻,像一塊冰,落在了她的唇上,也落進(jìn)了她的心里。
晚宴間隙,蘇晚借口補(bǔ)妝,暫時逃離了那片令人窒息的繁華。
站在露天陽臺,晚風(fēng)吹散了些許疲憊。她看著遠(yuǎn)處城市的霓虹,微微出神。
“呵,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感覺,如何?”一個充滿惡意與嫉妒的女聲自身后響起。
蘇晚轉(zhuǎn)身,看到一個衣著華貴的陌生名媛,正用挑剔而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她。
“沾著別人的光,穿著別人的婚紗,戴著別人的珠寶,享受著本該屬于別人的一切……蘇小姐,你這替身,當(dāng)?shù)每蛇€安心?”
蘇晚的心猛地一揪,面上卻不動聲色。果然,這豪門深似海,多的是看戲和拆臺的人。
她正欲開口,一個冰冷的聲音卻搶先一步介入。
“李小姐?!?/p>
霍東宸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,邁步走到蘇晚身邊,極其自然地將手搭在她纖細(xì)的腰肢上,姿態(tài)親昵,眼神卻銳利如刀地射向那位名媛。
“我霍東宸的夫人,輪得到你來置喙?”
那李小姐臉色瞬間煞白:“霍總,我……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”
“是什么意思,我不感興趣?!被魱|宸語氣淡漠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,“只需記住,她是霍太太。對她不敬,就是對霍家不敬。”
他摟著蘇晚腰肢的手微微用力,幾乎是將她半圈在懷里,以一種絕對占有的姿態(tài),帶著她轉(zhuǎn)身離開。
走出一段距離,確認(rèn)無人注意,他立刻松開了手,恢復(fù)了之前的疏離,仿佛剛才那片刻的維護(hù),也只是為了維護(hù)“霍太太”這個名頭的尊嚴(yán),而非她蘇晚本人。
“記住,你代表的是霍家的臉面?!彼麃G下這句話,甚至沒多看蘇晚一眼,便徑直走向一群等候他的商業(yè)伙伴。
蘇晚站在原地,腰間他殘留的力度和溫度尚未完全消散,心卻比剛才在陽臺上被晚風(fēng)吹拂時更冷。
她再次清醒地認(rèn)識到——
這場婚姻,從頭到尾,只是一場戲。
而她,只是他用來應(yīng)對世界的一件工具,一個隨時可以丟棄的、精致的替身娃娃。
她攥緊手心,眼底最后一絲迷茫被徹底吹散,只剩下清晰的冷靜和決絕。
一年。
只需一年。
她會攢夠錢,治好妹妹的病,然后帶著積蓄,遠(yuǎn)走高飛。
屆時,霍東宸,你的世界,與我再無瓜葛。
好的,我們繼續(xù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