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密郵件的發(fā)件人又換了郵箱，這次的后綴是“l(fā)ily.com”。附件里除了段亂碼，還有一張?zhí)貙懻掌荷罴t色的一品紅開得正盛，花瓣邊緣沾著幾粒潮濕的泥土。這是線人發(fā)來的第五封郵件，每封都帶著不同的花卉圖片，像一場沉默的啞謎。
“花卉市場的人說，一品紅俗稱‘圣誕花’，但在花語里代表危險警告?！毙埌汛蛴〕鰜淼恼掌仢M桌面，指尖點在花瓣上，“你看這泥土里的草根，是狗尾草，本市只有南郊的廢棄植物園長這種草。”
我放大照片背景里的模糊光斑，那是植物園標志性的玻璃穹頂，三年前因臺風損毀后就一直廢棄著。線人用花卉當路標，顯然是怕郵件被監(jiān)控，只能用這種隱秘的方式指引方向。
深夜的植物園像一頭蟄伏的巨獸，斷壁殘垣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。玻璃穹頂?shù)钠贫绰┻M星光，照亮滿地的枯枝敗葉，空氣中飄著腐殖土和霉菌的混合氣味。我們蹲在月季花叢后，看著一個穿園丁服的男人推著除草機走過，機器的轟鳴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。
男人在溫室角落停下，彎腰給一盆一品紅澆水。他的動作很慢，手指反復摩挲葉片，像在確認什么。我朝陳剛使了個眼色，獨自繞到溫室后墻，那里的排水管正滴著水，在地上積成一個小水洼。
“你不該來的?！蹦腥说穆曇敉蝗粡谋澈髠鱽怼Ｎ肄D身時，他手里的噴壺正對著我，壺嘴卻對著旁邊的冬青叢，“他們在我女兒的書包里放了跟蹤器，每走一步都有人盯著?！?/p>
我注意到他的袖口磨出了毛邊，手腕上有圈淺淡的勒痕，不像被善待過的樣子。“如果你家人真被監(jiān)控，不會讓你單獨來這兒?！蔽叶⒅桥枰黄芳t，土壤明顯比周圍的更松軟，“花語不會說謊，一品紅除了警告，還有‘告別’的意思?！?/p>
男人的肩膀猛地一顫，除草機的轟鳴聲突然停了。他從花盆里挖出一個用錫紙包裹的東西，塞進我手里：“芯片里有三個地址，是‘夜鸮’在市區(qū)的聯(lián)絡點。”他的聲音壓得很低，帶著哭腔，“我妻兒半年前就被他們沉進江里了，所謂的監(jiān)控，不過是催我賣命的幌子。”
錫紙里的芯片還帶著泥土的潮氣，插進筆記本后，屏幕上跳出三個紅點：碼頭倉庫、天文臺地下室、老城區(qū)的鐘表店——全是我們之前排查時漏掉的死角。最下面還有一行小字：“鸮以腐肉為食，棄子最易反噬?！?/p>
“我是倉庫管理員，因為偷看到他們轉移尸體被拉入伙。”男人蹲在地上，雙手插進泥土里，指節(jié)泛白，“他們說只要聽話就放我家人走，直到那天在江里撈到我女兒的發(fā)卡……”
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，男人突然站起來：“快走！他們來了！”他推著除草機沖向相反方向，機器的轟鳴聲再次響起，像在為我們掩護撤退的腳步。
我握著芯片鉆進灌木叢，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呵斥聲。透過枝葉的縫隙，看到幾個黑衣人把園丁按在地上，其中一個舉著槍的，袖口露出個貓頭鷹紋身——正是“夜鸮”的標志。
回到警局時，天已經(jīng)蒙蒙亮。技術科破解了芯片里的完整數(shù)據(jù)，除了聯(lián)絡點，還有份底層成員名單，每個名字后面都標著“可用”或“棄用”。那個園丁的名字旁畫著個叉，像早已注定的結局。
我把一品紅的照片設成桌面，花瓣的紅色在晨光中泛著微光。原來有些求救信號從不會直白地喊出來，它們藏在花語里、泥土里、沉默的犧牲里，像黑暗中倔強生長的花，等著被人看見，被人拯救。
陳剛端來一杯熱咖啡，蒸汽模糊了眼鏡片：“三個聯(lián)絡點都布控了，收網(wǎng)嗎？”我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，想起園丁最后那句話：“他們以為棄子沒用，卻不知道棄子最清楚巢穴的弱點?！?/p>
這場仗，該輪到我們主動出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