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開涼州小鎮(zhèn)后,西門一刀不敢走大路,只揀著偏僻的山道往江南去。這日行至茶馬古道,天色已近黃昏,夕陽將古道兩旁的胡楊染成金紅,風卷著沙塵掠過,帶著一股干燥的暖意 —— 與昆侖山的凜冽風雪不同,這里的風里裹著馬糞與茶葉的混合氣息,偶爾能聽到遠處商隊駝鈴的 “叮當” 聲,襯得古道更顯悠長。
他按老婦人指點的小路走了五日,干糧已所剩無幾,布包里的草藥倒還齊全,只是連日趕路,內力損耗頗大,裂巖劍背在身后,竟覺得比往日沉了幾分。眼看前方有一片稀疏的沙棘林,他正想過去歇腳,腳下突然傳來一陣異樣的松動。
“不對!” 西門一刀心頭一警,猛地頓住腳步。他低頭看去,腳下的黃沙并非尋常土路,表層下隱約泛著暗黃,踩上去竟有細微的 “沙沙” 聲,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底下流動。這場景讓他想起父親曾說過的 “流沙地脈”—— 西門家鑄劍需尋各地鐵礦,父親曾帶他去過云州的流沙礦坑,說 “流沙之下藏暗流,地脈松動則陷人,辨地需觀沙紋,察勢要聽風響”。
他剛想后退,身后突然傳來數(shù)聲冷笑:“西門少當家,跑了這么久,也該歇歇了!”
西門一刀霍然轉身,只見三名穿著玄鐵甲的漢子從沙棘林后走出,為首那人臉上帶著一道刀疤,正是寒鐵盟的人 —— 是疤臉虎的手下!他心中一沉,握劍的手緊了緊:“你們怎么找到這里的?”
“哼,盟主早料到你會走茶馬古道!” 刀疤漢子晃了晃手中的彎刀,“這‘流沙陣’是我們特意為你設的,今日你插翅難飛!” 話音剛落,他猛地揮手,身后兩人突然將手中的鐵鏈往地上一砸,“哐當” 一聲,黃沙之下頓時傳來 “轟隆” 的悶響,西門一刀腳下的沙地驟然塌陷,他只覺身體一輕,整個人竟朝著沙下墜去!
原來這并非天然流沙,而是寒鐵盟用機關挖空地下,鋪上薄沙偽裝,再以鐵鏈牽動暗板,一旦有人踏入,便會觸發(fā)機關陷下去。西門一刀下墜的瞬間,余光瞥見沙坑四壁布滿尖刺,若是直接落下,定會被刺成篩子!
危急關頭,他猛地抽出裂巖劍,劍尖往坑壁一撐,借著反作用力翻身躍起,堪堪落在沙坑邊緣??蛇€沒等他站穩(wěn),刀疤漢子已揮刀襲來,彎刀帶著風聲直取他后心:“給我下去!”
西門一刀側身避開,裂巖劍斜挑,“當” 的一聲擋住彎刀。他此刻身處流沙陣邊緣,腳下沙地仍在微微松動,不敢戀戰(zhàn),只想盡快脫身??珊F盟三人呈合圍之勢,刀招狠辣,招招指向他的要害,顯然是奉了死令。
“西門家的劍法雖強,可你內力不濟,撐不了多久!” 刀疤漢子獰笑著,彎刀突然變招,直刺他握劍的手腕。西門一刀被迫回劍格擋,卻沒注意到腳下的沙地突然 “咔嚓” 一聲,一塊暗板驟然下陷,他的右腳瞬間陷進流沙里!
“不好!” 他心中大驚,想拔腳卻發(fā)現(xiàn)流沙吸力極大,越是掙扎陷得越深,轉眼已沒至小腿。寒鐵盟三人見狀,攻勢更猛,刀光如織,將他的退路完全封死。
西門一刀咬緊牙關,腦中飛速回想父親教的 “辨地脈” 之術。父親曾說,流沙陣雖險,卻必有 “生門”—— 地脈流動有規(guī)律,暗板之下必有支撐點,而支撐點往往在沙紋最密之處。他強壓著心中的慌亂,目光掃過沙坑四周,果然見右側沙壁上有一處沙紋格外密集,且泛著淡淡的青色,像是底下有巖石支撐。
“就是那里!” 他猛地揮劍,使出西門家傳十三式中的 “裂巖式”,劍刃帶著剛勁之力,直劈向右側沙壁?!稗Z隆” 一聲,沙壁被劈開一道缺口,露出里面的巖石層。與此同時,他左腳用力一蹬,借著劍招的反作用力,身體如箭般朝著缺口躍去。
刀疤漢子沒想到他竟能破陣,驚怒交加:“攔住他!” 三人連忙揮刀追來,可西門一刀已落在巖石層上,腳下終于踏實。他顧不得喘息,反手一劍,劍氣掃過,將追來的兩人逼退,隨即轉身朝著古道深處奔去。
寒鐵盟三人望著他的背影,卻不敢再追 —— 流沙陣一旦觸發(fā),周圍沙地皆會松動,他們也怕陷進去。刀疤漢子氣得咬牙:“哼,就算他逃了,也撐不了多久!這茶馬古道前不著村后不著店,他內力耗盡,遲早會被餓死!”
西門一刀奔出數(shù)里,直到聽不到身后的動靜,才敢停下腳步。他靠在一棵胡楊樹上,大口喘著氣,右腳的褲腿已被流沙浸透,沉甸甸地貼在腿上,小腿處傳來陣陣酸痛。更要命的是,剛才為了破陣,他幾乎耗盡了所有內力,此刻只覺得頭暈目眩,眼前的景物都開始模糊。
他強撐著從布包里取出水囊,喝了幾口溫水,又嚼了一塊干糧,才稍稍緩過勁來。可剛想起身,腳下一軟,竟直直地倒了下去。意識模糊間,他仿佛看到父親的身影,聽到母親的呼喚,手中的裂巖劍 “哐當” 落在地上,他卻再沒力氣去撿,眼皮越來越重,最終陷入了黑暗。
不知過了多久,西門一刀被一陣淡淡的草藥香喚醒。他睜開眼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躺在一間簡陋的土屋里,屋頂蓋著茅草,陽光從窗欞的縫隙里透進來,落在身上暖洋洋的。身下是鋪著干草的木板床,身上蓋著一床帶著霉味的薄被,右腿被人用布條包扎好,隱隱傳來草藥的清涼感。
“你醒了?”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,西門一刀轉頭看去,只見一位穿著粗布短打的老者端著一碗湯藥走進來。老者約莫六十歲年紀,頭發(fā)花白,臉上滿是皺紋,雙手卻異常粗壯,指縫里還沾著泥土,像是常年勞作的人。
“老丈…… 是您救了我?” 西門一刀掙扎著想坐起來,卻被老者按?。骸皠e動,你陷進流沙傷了腿,又內力耗盡,得好好歇著。” 老者將湯藥遞到他面前,“這是我熬的‘活血草湯’,喝了能補補氣血?!?/p>
西門一刀接過湯藥,溫熱的藥液滑過喉嚨,帶著一股微苦的草藥味,卻讓他渾身舒暢了不少。他抱拳道:“多謝老丈相救,晚輩西門一刀,敢問老丈高姓大名?”
“我姓王,就叫我王老漢吧。” 老者坐在床邊,看著他手中的裂巖劍,“你是江湖中人?這茶馬古道最近不太平,常有拿著兵器的人來往,還殺了不少商隊?!?/p>
西門一刀心中一動,問道:“王老漢,您可知那些人是什么來頭?”
“聽商隊的人說,好像叫什么‘血影樓’?!?王老漢皺了皺眉,語氣中帶著一絲恐懼,“說是什么殺手組織,專殺那些帶著‘殘片’線索的人,前陣子還一夜屠盡了西北的落雁寨,連老人孩子都沒放過!”
“血影樓!” 西門一刀瞳孔一縮,想起在昆侖山時老婦人也提過這個名字,還有藥農(nóng)說的 “影無?!???磥磉@血影樓不僅與寒鐵盟勾結,還在四處搜尋殘片,手段竟如此殘忍。
“他們還說,血影樓的樓主叫‘影無?!?,武功詭異得很,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,只知道他出手從不留活口?!?王老漢嘆了口氣,“現(xiàn)在茶馬古道的商隊都不敢單獨走了,非要湊夠幾十人才敢出發(fā)?!?/p>
西門一刀沉默著,將王老漢的話記在心里。血影樓的出現(xiàn),讓殘片爭奪變得更加兇險,看來他必須盡快找到江南殘片,否則夜長夢多。
接下來的幾日,西門一刀便在王老漢的土屋里養(yǎng)傷。王老漢是個藥農(nóng),常年在茶馬古道附近采藥,對這一帶的地形了如指掌。他每日為西門一刀換藥、熬湯,還時常講些古道上的趣聞,讓西門一刀緊繃的神經(jīng)漸漸放松了些。
這日午后,西門一刀正在院中練劍,鞏固內力。他使出 “西門家傳十三式”,劍招雖慢,卻每一招都沉穩(wěn)有力,裂巖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,劃出一道道弧線。王老漢坐在門檻上看著,忽然說道:“你這劍法,倒像是早年見過的一位鑄劍師傅的招式?!?/p>
“哦?” 西門一刀收劍回頭,“老丈見過會這套劍法的人?”
“很多年前了,” 王老漢回憶道,“那時我還年輕,在江南的藥市上見過一位西門姓的鑄劍師傅,他演示過類似的招式,說‘劍為器,亦為心,剛柔并濟方為道’。”
西門一刀心中一暖,那正是父親常說的話。他沒想到,在這偏遠的茶馬古道,竟還能有人記得父親的身影。
傍晚時分,王老漢從里屋拿出一個木盒,遞給西門一刀:“你不是要去江南嗎?我這有半張‘江南水路圖’,是前陣子采藥時在一座破廟里撿到的,你或許能用得上?!?/p>
西門一刀接過木盒,打開一看,里面果然放著半張殘破的羊皮紙,紙上用墨筆標注著江南的水路分布,河流、渡口的位置清晰可見,其中一處用紅筆圈出,正是 “煙雨樓” 的位置!他心中大喜,這正是他要找的地方!
可當他仔細查看時,卻發(fā)現(xiàn)羊皮紙的邊緣有一道模糊的劍痕,劍痕深且窄,像是被鋒利的長劍劃過,痕跡處還殘留著淡淡的劍氣 —— 顯然,這張圖曾被高手拿過,還在此處發(fā)生過爭斗。
“這劍痕……” 西門一刀指尖拂過劍痕,心中一動,“像是‘清風劍法’的痕跡。” 他曾在隱世老者的藏書里見過 “清風劍法” 的圖譜,劍招輕盈,劍痕細長,與紙上的痕跡極為相似。難道,這張圖與《一劍清風》的蘇墨有關?
王老漢見他若有所思,便說道:“這圖上的劍痕,像是高手比拼時留下的,破廟里還有不少打斗的痕跡,地上還落著幾片青色的劍穗碎片?!?/p>
西門一刀握緊羊皮紙,心中更加確定 —— 這半張水路圖絕非偶然撿到,背后定有隱情。而那模糊的劍痕與青色劍穗,或許正是蘇墨留下的線索。他將水路圖小心收好,對王老漢道:“多謝老丈,這份恩情,晚輩永世不忘!”
“不用謝,” 王老漢擺了擺手,“出門在外,互相幫忙是應該的。只是江南不比這里,煙雨樓一帶魚龍混雜,你去了可要多加小心。”
西門一刀點了點頭,將水路圖藏進懷中。他知道,江南之行不僅要找蘇姓女子與江南殘片,還要查清這半張水路圖背后的秘密,以及那神秘的 “清風劍” 客。
第二日一早,西門一刀的腿傷已好得差不多,內力也恢復了七八成。他向王老漢辭行,背上裂巖劍,揣著半張江南水路圖,再次踏上前往江南的路途。
朝陽升起,將茶馬古道的影子拉得很長。西門一刀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古道盡頭,駝鈴的 “叮當” 聲在風中回蕩,像是在為他送行。他知道,前方的江南煙雨雖美,卻藏著無數(shù)危機 —— 寒鐵盟的追殺、血影樓的覬覦、還有那未知的江湖恩怨,都在等著他??伤麤]有絲毫畏懼,握著裂巖劍的手更加堅定,心中只有一個念頭:找到江南殘片,守護天下蒼生,為西門家洗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