掃雪的日子過得飛快。狗蛋漸漸摸清了聽潮亭的規(guī)矩:早上給徐鳳年送熱水,中午幫老黃劈柴,下午掃雪,晚上躲在柴房里數(shù)銀子。徐鳳年好像忘了讓他堆自己模樣的雪人,倒是隔三差五就讓他算賬本上的"冰糖葫蘆錢"。
這天下午,雪下得特別大。狗蛋掃到聽潮亭后的雪松林時,聽見林子里有腳步聲。他以為是巡邏的侍衛(wèi),剛想躲起來,卻看見個穿灰衣的男人蹲在松樹下,手里拿著把刀,正在削樹枝。
男人轉(zhuǎn)過身,臉上有道刀疤,從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。他看見狗蛋,手里的刀停在半空,刀刃上的雪沫簌簌往下掉。"新來的?"他問,聲音像磨過的石頭。
狗蛋握緊掃帚,想起老黃說的"別亂說話"。"是...是雜役,掃雪的。"他往后退了兩步,腳底下的積雪發(fā)出"咯吱"聲。
灰衣人突然笑了,刀疤在臉上扯出道猙獰的紋路。"掃雪?"他用刀指著松樹上的積雪,"把那根松枝砍下來,給我當(dāng)拐杖。"
狗蛋抬頭,那根松枝足有碗口粗,上面壓滿了雪。他剛想搖頭,卻看見灰衣人手里的刀閃著寒光。"我...我沒斧頭。"他小聲說。
灰衣人突然把刀扔過來,插在他腳邊的雪地里。"用這個。"他說,"砍不斷,就用你的手砍。"
狗蛋蹲下來,手指碰到冰冷的刀柄。他想起老黃煙鍋里的火星,想起徐鳳年在雪地上寫字的樹枝,想起紅薯塞給他的那半串冰糖葫蘆。他深吸一口氣,剛要拔刀,卻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。
徐鳳年披著貂裘站在雪地里,青衫下擺沾了雪。"老舒,"他說,"欺負(fù)新來的雜役,算什么本事?"
灰衣人——老舒——把刀收起來,刀鞘撞在腰帶上,發(fā)出"哐當(dāng)"聲。"王爺,"他咧嘴笑,刀疤更明顯了,"我教他怎么砍柴。聽潮亭的柴,快不夠燒了。"
徐鳳年沒理他,走到狗蛋面前,撿起那根松枝。"這是迎客松,"他說,"砍了,來年就不結(jié)果子了。"他突然把松枝塞到老舒手里,"你的拐杖,自己削。"
老舒盯著松枝,手指關(guān)節(jié)捏得發(fā)白。他突然轉(zhuǎn)身,大步走進(jìn)雪松林,腳步聲震落了松樹上的積雪,像下了場小冰雹。
狗蛋看著徐鳳年的手,剛才撿松枝的時候,雪沫沾在他的袖口上,像撒了把碎銀子。"王爺,"他小聲問,"迎客松會結(jié)果子嗎?"
徐鳳年笑了,用松枝敲敲他的腦袋。"會結(jié)。"他說,"結(jié)的果子,比冰糖葫蘆還甜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