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未落，人群里突然響起一聲輕慢的嗤笑。陳斌搖著把折扇，慢悠悠從看熱鬧的人堆里走出來，錦袍上繡著的金線在陽光下晃眼，語氣里滿是幸災(zāi)樂禍：“哎呦，沈老板，這剛?cè)肭锞妥咚梢娛欠阑鸬墓Ψ驔]做足啊。”
他目光掃過焦黑的門臉，故意嘖了兩聲：“可惜了這滿鋪?zhàn)拥暮镁I緞，聽聞你前幾日剛得了三州城的一批好料子？如今少了這許多，怕是要趕不上都城的貨單了吧？”
沈盡意臉色一沉，剛要開口，沈千靈已上前一步，冷冷盯著陳斌：“陳老板倒是消息靈通，我家鋪?zhàn)觿偝鍪拢偷搅?。難不成，是特意來‘道賀’的？”
“哪有哪有，”陳斌收起折扇，故作關(guān)切地拍了拍沈盡意的胳膊：“我本是來談筆布料生意，剛到街口就聽說沈府綢緞莊走水了，這不是急著來搭把手嘛?！?/p>
他話鋒一轉(zhuǎn)，眼中閃過一絲算計(jì)：“巧得很，我家?guī)旆縿偟揭慌系儒\緞，瞧著正合沈家的訂單規(guī)格。沈老板若是急著用，我割愛讓給你——不過嘛，如今這行情，三倍價(jià)錢，不算多吧？”
“你！”沈盡意氣得胡須發(fā)抖，沈千靈卻往前一步，擋在父親身前，目光如冰刃般剜向陳斌：“誰用得著你假好心？收起你那套陰陽怪氣的嘴臉！真要幫忙，就別在這兒說風(fēng)涼話！”
她聲音清亮，帶著股不容置喙的硬氣，倒讓陳斌臉上的假笑僵了僵。
崔拾玉站在她身側(cè)，穩(wěn)穩(wěn)的上前一步，沉聲道：“陳老板，此處不是談生意的地方，請(qǐng)回吧?！?/p>
陳斌斜睨著沈千靈，折扇“啪”地展開，慢悠悠搖著：“大人在這兒談生意，也有你們這些小輩插嘴的份？沈老板，這便是你教的規(guī)矩？真是不知禮數(shù)?！?/p>
沈盡意臉色鐵青，正要呵斥，崔拾玉已經(jīng)抬步上前：“論禮數(shù)，陳老板趁人之危坐地起價(jià)，難道就是正道做派？沈家雖遭了難，還不至于要靠旁人施舍——更何況是沾著算計(jì)味道的‘好意’?！?/p>
崔拾玉語氣平淡卻帶著威壓：“陳老板若真是來談生意，不妨等沈伯父清點(diǎn)完損失。此刻這般咄咄逼人，倒像是怕旁人看不出心思似的?！?/p>
陳斌被堵得語塞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，甩了甩袖子：“好，好得很！我倒要看看，你們沈家沒了這批貨，怎么填上都城的窟窿！”說罷拂袖而去，連帶著身后的隨從也趾高氣揚(yáng)地跟著走了。
沈千靈望著他的背影，指尖攥得發(fā)白，崔拾玉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，低聲道：“別氣，總有法子?！彼钗豢跉猓D(zhuǎn)頭看向父親：“爹，后庫還剩多少完好的綢緞？咱們先核點(diǎn)清楚，再想辦法補(bǔ)缺口。”
沈盡意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指了指賬房先生手里那本寫得密密麻麻的冊(cè)子，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：“還在清點(diǎn)，前廳燒毀的、倉庫熏黑的，都得一筆筆算清楚?？磥斫裢恚且Φ胶蟀胍沽??！?/p>
他抬手揉了揉眉心，望向沈千靈：“你帶著青翡先回去吧，這里有我和賬房先生盯著就行?！?/p>
沈千靈卻搖了搖頭，目光掃過忙碌的伙計(jì)們：“爹都在這兒守著，我哪能先走。讓青翡先回去報(bào)個(gè)平安，我留下搭把手?！?/p>
崔拾玉也道：“我也留下幫忙清點(diǎn)，多個(gè)人手快些?！?/p>
沈盡意看著兩個(gè)年輕人眼里的篤定，嘆了口氣，終究沒再勸。夜風(fēng)卷著焦糊味掠過，賬房先生算盤打得噼啪響，燭火在臨時(shí)支起的木桌上明明滅滅，映著滿院忙碌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