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堅持??!”
蘇茜的聲音穿透混亂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她看都沒看地上那堆屬于雷蒙的破碎機械殘骸,第一時間撲到離她較近的岑星河身邊,動作麻利地打開隨身攜帶的醫(yī)療箱,取出一支閃爍著柔和綠光的納米修復噴霧,對準岑星河缺失的右臂斷口處噴去。
冰涼舒緩的觸感暫時壓下了那恐怖的幻痛,讓岑星河幾近渙散的意識稍微凝聚了一絲。
“你……”岑星河艱難地發(fā)出一個音節(jié)。
“別說話!”
蘇茜語速極快,眼神銳利地掃過岑星河慘白的臉和嘴角的血跡,又迅速瞥了一眼不遠處被深紅能量包裹、痛苦嘶吼的西澤爾,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、混雜著恐懼和決絕的光芒。
“粒子化傷口初步穩(wěn)定!聽著,我是來幫你們的!想活命就跟我走!通道口有岑玄的人,但我知道一條廢棄的維護豎井!”
幫我們?
岑星河的意識在劇痛和混亂中掙扎。
這個陌生的醫(yī)療官?
為什么?
她是誰的人?
但此刻,她沒有選擇。雷蒙雖然被重創(chuàng),但岑玄的力量絕對不止于此。
留在這里,只有死路一條。
蘇茜沒有等她的回答,已經(jīng)迅速處理完岑星河的傷口,轉(zhuǎn)身毫不猶豫地沖向那團包裹著西澤爾的、越來越不穩(wěn)定的深紅能量風暴。
她似乎對那狂暴的能量輻射有著異乎尋常的抵抗力,咬著牙,從醫(yī)療箱里掏出一個閃爍著藍色力場光芒的拘束項圈,看準西澤爾嘶吼抬頭的瞬間,猛地將項圈套在了他布滿熔巖般凸起血管的脖頸上!
嗡!
藍色的力場瞬間擴張,形成一層薄薄的光膜,勉強壓制住西澤爾體表狂暴亂竄的深紅能量,也暫時隔絕了那令人發(fā)瘋的精神嘶吼。
西澤爾身體一僵,眼中瘋狂閃爍的幽藍復眼結(jié)構(gòu)瞬間黯淡下去,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軟倒下來。
“快!”
蘇茜架起昏迷的西澤爾,對著岑星河低吼,她的聲音因用力而微微發(fā)顫,眼神卻死死盯著通道深處——
那里,刺耳的警報聲和更多沉重的腳步聲,正如同死亡的潮水般洶涌而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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廢棄的維護豎井如同一道貫穿空間站鋼鐵軀干的冰冷傷疤。
直徑不過兩米多的圓形通道,內(nèi)壁覆蓋著厚厚的、如同黑色苔蘚般的宇宙塵埃和凝結(jié)的工業(yè)油污混合物。應急燈早已損壞,只有蘇茜從醫(yī)療箱里取出的便攜式冷光棒散發(fā)著幽微的、慘綠色的光芒,勉強驅(qū)散腳下幾步范圍內(nèi)的濃重黑暗。
這光非但不能帶來暖意,反而將攀爬者的影子扭曲拉長,投射在布滿銹跡和冷凝水的冰冷金屬內(nèi)壁上,如同無數(shù)擇人而噬的鬼魅??諝饽郎⒈?,帶著濃重的金屬銹蝕味和一種陳年的、如同電子元件燒焦后的古怪臭氧氣息。每一次呼吸都感覺肺葉被冰冷的金屬碎屑摩擦。
腳下,那狹窄的、僅容半只腳掌踏實的金屬梯級,冰冷刺骨,覆蓋著滑膩的油污。每一次向上攀爬,身體重量的轉(zhuǎn)移都牽動著岑星河缺失的右臂斷口處那鉆心的幻痛,仿佛有無數(shù)根燒紅的鋼針正反復穿刺著虛無的神經(jīng)末梢。冷汗浸透了她殘破的宮廷禮服,黏膩地貼在背上,帶來一陣陣寒意。
“嗬…嗬…”
壓抑而痛苦的喘息聲在狹窄的空間里回蕩,來自岑星河上方。
西澤爾被蘇茜用簡易的工程索帶固定在背上,他的頭無力地垂在蘇茜的肩側(cè)。銀色的發(fā)絲在幽綠的冷光下失去了所有光澤,沾滿了油污和暗紅色的血痂。他的身體依舊在無法控制地間歇性痙攣,每一次抽搐都讓蘇茜攀爬的動作猛地一頓,金屬梯級發(fā)出不堪重負的呻吟。
最令人心悸的,是他頸后。
那三個嵌套菱形的幽藍烙印,在絕對的黑暗中如同活物般明滅不定!
光芒的每一次亮起,都比上一次更加黯淡,卻又更加急促,仿佛一顆垂死的恒星在進行著最后的、瘋狂的脈動。
當烙印亮起時,周圍冰冷的空氣似乎都隨之微微扭曲,散發(fā)出一股極其微弱卻令人靈魂發(fā)冷的、混亂的精神力場。烙印邊緣的皮膚下,暗紅色的、如同熔巖余燼般的光芒時隱時現(xiàn),那是強行灌入他體內(nèi)的、尚未被完全“消化”的狂暴荒原子能量在皮下涌動。
“他的生命體征極不穩(wěn)定!”
蘇茜的聲音從上方傳來,帶著明顯的喘息和竭力壓制的顫抖。她騰出一只手,將一個紐扣大小的生物靜電掃描儀,吸附在西澤爾頸側(cè)的皮膚上。
一道柔和的光幕從掃描儀側(cè)面投射出來,懸浮在蘇茜眼前。
光幕上,代表心率、血壓、神經(jīng)電活動的曲線如同瘋蛇般狂舞,數(shù)值在危險的紅色區(qū)間劇烈跳動!
而在光幕的邊緣,一條獨立的、代表“異常能量富集”的曲線,正被染成一種極度不祥的、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深紅色,其峰值已經(jīng)逼近了光幕的頂端刻度線!
“他體內(nèi)的荒原子能量濃度……還在攀升!”
蘇茜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恐。
“這個濃度……足夠引發(fā)一次小型的鏈式湮滅反應!如果在這里失控……我們連同上下至少五層甲板都會被炸成基本粒子!”
她猛地抬頭,慘綠色的冷光映照著她沾滿油污和汗水的臉頰,栗色的馬尾貼在頸側(cè),眼神銳利地掃過下方艱難攀爬的岑星河。
“岑小姐!你必須想辦法!你的精神力……能不能像剛才那樣……引導或者壓制他體內(nèi)的能量?”
她的語氣急促,帶著醫(yī)療人員面對危重病人時的職業(yè)性直接,也透著一絲孤注一擲的懇求。
引導?
壓制?
岑星河幾乎要冷笑出聲。
她此刻的狀態(tài)比西澤爾好不了多少!精神力如同被徹底榨干的枯井,每一次嘗試凝聚,都像是在碎裂的顱骨上鉆孔。右臂的幻痛如同附骨之蛆,脊椎深處因近距離接觸高純度荒原子而產(chǎn)生的灼熱悸動更是讓她頭暈目眩。剛才在維修通道里引爆荒原子的瘋狂之舉,幾乎耗盡了她的所有。
現(xiàn)在的她,別說引導西澤爾體內(nèi)那足以炸毀半層空間站的狂暴能量,就是維持自己不在攀爬中失手墜落,都已是拼盡全力。
“為什么?”
岑星河停下攀爬,抬起頭,任由冰冷的汗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,滴在冰冷的梯級上。她的聲音嘶啞干澀,如同砂紙摩擦著生銹的金屬管道,在死寂的豎井中異常清晰。慘綠色的冷光勾勒出她下巴倔強的線條,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穿透幽暗,死死鎖住上方的蘇茜。
“為什么幫我們?冒著被岑玄追殺的風險?你只是個醫(yī)療官。”
這是她心中最大的疑團,也是此刻唯一的籌碼。
她需要知道這個突然出現(xiàn)的女人,這張底牌到底是什么。
蘇茜攀爬的動作猛地一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