蒼焱的指尖隔著衣料,烙鐵般燙在凌清玄腰側(cè)。那絲異香鉆入肺腑,竟引得他血脈深處久未波動的妖力隱隱躁動,是一種近乎本能的、想要吞噬和占有的渴望。
凌清玄的掙扎在他驟然收緊的手臂間顯得微不足道。仙尊何曾與人如此貼近,更何況是一個氣息危險、目的不明的……妖物!冰冷的羞憤裹挾著無力感沖上頭頂,他蒼白的臉頰因情緒劇烈波動而泛起極淡的緋色,更勝三月桃花。
“放手!”他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,試圖凝聚潰散的靈力,卻只是徒勞,身體軟得不像話,甚至連推開對方的力氣都欠奉。
“放手?”蒼焱低笑,氣息拂過凌清玄敏感的耳廓,成功引來懷中身軀更劇烈的一顫。他像是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極有趣的玩具,原本打算玩鬧的心思被這意外的發(fā)現(xiàn)徹底打敗,一種更加強烈的興味和勢在必得充斥心間。
“凌掌門此刻的模樣,可比平日里那副冰雕樣子……生動多了?!彼堑环?,反而得寸進尺地將鼻尖湊近凌清玄頸側(cè),深深吸了一口氣,那異香愈發(fā)清晰誘人,“這般獨特的香氣,藏著掖著,豈不可惜?”
凌清玄渾身僵住。香氣?什么香氣?他自身從未察覺有何異樣!但對方的神情不似作偽,那眼中翻涌的暗沉欲念幾乎要將他吞噬。
奇恥大辱!
冰藍靈光再次于他掌心凝聚,雖微弱,卻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,猛地拍向蒼焱心口!
“嘖。”蒼焱似早有所料,輕松截住他手腕,略一用力,那點微末靈光便噗一聲消散。絕對的力量差距,在此刻顯露無疑。
“省點力氣,掌門?!鄙n焱扣著他的手腕,指腹不經(jīng)意般摩挲過腕間細膩的皮膚,感受其下急促的脈搏,“你現(xiàn)在……可傷不了我?!?/p>
他目光落在凌清玄因憤怒和虛弱而濕潤的眼眸,那里面倒映著他此刻妖異的面容,像是寒潭落入了妖火。蒼焱心頭莫名一悸,某種難以言喻的征服欲和破壞欲交織升騰。
他俯身,將凌清玄打橫抱起。
“!”凌清玄驚愕失聲,所有的冷靜自持徹底粉碎,“你——!”
“免得掌門站不穩(wěn),摔著了。”蒼焱說得理所當然,抱著他朝內(nèi)間的玉榻走去。懷中人清瘦,抱起來并不費力,那份拒人千里的冰冷此刻化作了實實在在的溫軟,貼著他滾燙的胸膛。
將人放在榻上,蒼焱卻并未立刻直起身,而是單膝抵在榻沿,雙臂撐在凌清玄身側(cè),將他困于方寸之間,徹底籠罩在自己的氣息之下。
“月圓之夜,修為盡失……”蒼焱緩緩重復著方才窺見的秘密,目光如實質(zhì)般掃過凌清玄的眉眼、鼻梁、唇瓣,每一處都精致得令他心癢,“這般致命的弱點,若是傳出去,清虛仙宗……怕是要翻天覆地了吧?嗯?凌掌門?”
凌清玄偏過頭,閉上眼,拒絕再看那雙仿佛能焚燒一切的眼眸,下頜線繃得極緊,是無聲的抗拒與冰冷的絕望。他竟落入如此境地!
看他這副引頸就戮般的脆弱情態(tài),蒼焱心底那點惡劣的趣味得到極大滿足,但更多的,是一種翻江倒海般的興趣。這朵高嶺之花,他折定了。
他伸出手指,欲碰碰那輕顫的睫毛。
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的一剎那,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清越的鶴唳,緊接著是數(shù)道不弱的氣息正迅速朝絕頂峰靠近——是巡夜的執(zhí)事長老!
蒼焱動作一頓,眼底閃過一絲被打擾的不悅。
凌清玄也猛地睜開眼,眼中掠過一絲驚惶。若被弟子長老看見他此刻模樣,與一身份不明的男子在靜室內(nèi)……
“看來今晚,只能到此為止了?!鄙n焱遺憾地咂咂嘴,指尖最終落在凌清玄散落的一縷墨發(fā)上,纏繞把玩了一下,動作輕佻至極。
他俯身,湊到凌清玄耳邊,壓低的聲音帶著滾燙的熱意和不容置疑的宣告:
“這秘密,我替你守著了?!?/p>
“不過,凌清玄……”他念他的名字,每個字都裹著曖昧不明的意味,“我們,很快會再見的?!?/p>
話音落下,不等凌清玄反應,那抹灼眼的紅色身影如鬼魅般向后飄退,瞬間融入陰影,消失得無影無蹤,仿佛從未出現(xiàn)過。
只余那霸道的氣息和耳邊滾燙的觸感,揮之不去。
幾乎同時,靜室的門被輕輕叩響,門外傳來長老恭敬的詢問:“掌門?方才似有異動,您無恙否?”
凌清玄猛地坐起身,劇烈喘息,努力平復狂跳的心和紊亂的呼吸。他快速整理好被弄亂的衣袍,抹去額角冷汗,聲音強行壓回一貫的冰冷平穩(wěn),卻仍帶著一絲極細微的沙啞:
“無事。退下?!?/p>
門外長老遲疑一瞬,終究不敢多問,應了聲“是”,氣息漸遠。
直到外面徹底恢復寂靜,凌清玄緊繃的脊背才猛地松懈下來,冷汗瞬間濕透重衣。他抬手按在自己仍在狂跳的心口,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撫上方才被觸碰過的腕間和耳廓,那里仿佛還殘留著被烈焰灼燒般的觸感。
妖界……何時出了這般人物?
他究竟……想做什么?
而那所謂的香氣……又是什么?
凌清玄抬眼望向窗外,月正當中,清輝冰冷。他卻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、幾乎要將他焚盡的危機,正伴隨著那妖異的身影,悄然降臨。
門外腳步聲徹底遠去,融入云海沉浮的寂靜。絕頂峰的夜,重歸死寂,卻再也不是凌清玄所熟悉的那片冰冷安寧。
腕間和耳廓那被烈焰灼傷般的觸感揮之不去,連同那低沉曖昧的宣告——“我們,很快會再見的?!薄缤е?,纏繞在識海,攪得他靈臺紛亂。
那妖物!他竟敢……
凌清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,刺痛感勉強拉回一絲理智。他強迫自己冷靜,一遍遍運轉(zhuǎn)清心訣,試圖壓下體內(nèi)翻涌的、既羞且憤還帶著一絲莫名戰(zhàn)栗的情緒。月華漸西,體內(nèi)潰散的靈力開始如潮水般緩慢回流,虛軟無力感稍減,但那種被徹底看穿、被強行掌控的屈辱感,卻刻得更深。
他必須弄清楚那妖物的來歷和目的。如此修為,潛入仙宗,絕非尋常小妖嬉鬧。
天光微熹,晨鐘蕩開云海。
清虛仙宗議事大殿,眾長老齊聚。凌清玄端坐于上首寒玉座,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冷白,眸光沉靜,仿佛昨夜種種不過幻夢。唯有他自己知曉,寬大袍袖下的手指,仍因力竭后的虛軟而微微顫抖。
他垂眸聽著下首長老回稟宗門事務,聲音平穩(wěn)無波,一一決斷,與平日無異。
直到執(zhí)事長老提及新入門弟子安排事宜。
凌清玄眸光微不可察地一動,抬起了眼。
“本屆弟子資質(zhì)頗佳,尤其有幾人表現(xiàn)突出,”執(zhí)事長老捧著玉冊,恭敬稟報,“是否按慣例,分派各峰內(nèi)門長老擇優(yōu)選徒,其余納入外門?”
“可?!绷枨逍瓚艘宦?,指尖無意識地在寒玉扶手上輕叩了一下,“新弟子名錄,呈上來?!?/p>
執(zhí)事長老略感意外——掌門從不親自過問這等瑣事——但仍立刻將玉冊奉上。
凌清玄接過,神識掃過玉冊上一個個名字與簡要記錄。他的目光冷靜如冰刃,快速掠過,直到定格在某一處——
“蒼焱”。
記錄簡單:散修出身,資質(zhì)上佳,悟性非凡。測試時,靈力屬性偏火,卻奇異地帶著一絲難以辨明的幽沉。
以及,附于名后的那一縷微末氣息印記。
凌清玄的指尖在那名字上停頓了一瞬。昨夜那灼熱霸道的妖異氣息,雖極力掩飾,但其最本源的波動,與這玉冊上留下的一絲印記,同出一轍!
果然混入了新弟子之中。
凌清玄面色無波,合上玉冊,遞了回去。
“此人,”他聲音聽不出情緒,指向“蒼焱”之名,“暫不入內(nèi)外門。”
眾長老皆是一怔。執(zhí)事長老疑惑道:“掌門,此子資質(zhì)實屬罕見,各峰已有長老留意,為何……”
“我自有考量?!绷枨逍驍嗨?,語氣不容置疑,“其余事宜,依例辦理。”
他起身,白袍曳地,冰寒的氣息籠罩全場。
“另,近日宗門巡守,加倍?!?/p>
留下這道命令和一殿面面相覷的長老,凌清玄的身影消失在大殿盡頭。
……
新弟子居所所在的“迎客峰”,遠比絕頂峰喧鬧鮮活。
蒼焱靠在自己廂房外的回廊欄桿上,看著遠處云卷云舒,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。周圍是新弟子們興奮的議論,關(guān)于即將被哪位長老選中,關(guān)于掌門今日驚鴻一現(xiàn)的冷冽風姿。
聽到凌清玄的名字,蒼焱唇角勾起一抹旁人難以察覺的弧度。
玩味,且勢在必得。
一名執(zhí)事弟子快步走來,朗聲宣布了掌門關(guān)于新弟子安排的決斷。當念到“蒼焱暫不入內(nèi)外門”時,周遭瞬間安靜下來,所有目光齊刷刷投向蒼焱,驚訝、疑惑、甚至有幸災樂禍。
如此資質(zhì),竟被掌門親自攔在了內(nèi)門外門之外?這是何意?
蒼焱眉梢一挑,非但無半分失落,眼底興味反而更濃。
哦?這是認出他了?還是……那異香另有玄機,讓他特殊對待?
有意思。這冰美人,果然沒那么簡單。
正想著,一道傳訊符箓破空而來,懸停在他面前,其上靈力清冷純粹,正是凌清玄的氣息。
“蒼焱,即刻至執(zhí)律堂偏殿等候?!?/p>
命令簡短,不容拒絕。
周圍弟子頓時嘩然。執(zhí)律堂?那可不是什么好去處!掌管宗門戒律,素來令人敬畏。這蒼焱剛被掌門點名擱置,轉(zhuǎn)眼又被傳去執(zhí)律堂?莫非是犯了什么事?
蒼焱卻笑了,抬手接下那符箓,符箓在他指尖化為點點冰晶消散。
他無視周遭各異的目光,伸了個懶腰,紅衣如血,在素凈的仙門中扎眼至極。
“領(lǐng)命?!?/p>
執(zhí)律堂偏殿,冷寂肅穆,四壁皆是玄冰,折射著幽寒的光。
凌清玄負手立于殿中,背對著殿門。聽到身后不緊不慢的腳步聲,他緩緩轉(zhuǎn)過身。
蒼焱正好踏入殿內(nèi),臉上掛著懶洋洋的笑,對上凌清玄冰冷審視的目光。
“弟子蒼焱,見過掌門?!彼S意地拱了拱手,禮數(shù)敷衍,眼神卻大膽地直直看向凌清玄,從頭到腳,緩慢地掃視,最后定格在那雙寒潭般的眸子上,“不知掌門傳喚,所為何事?”
殿門在他身后無聲合攏,隔絕了外界。
凌清玄眸光銳利如劍,仿佛要將他從皮囊到靈魂徹底剖開。
“不必演戲?!绷枨逍曇舯?,“你究竟是誰,潛入清虛仙宗,意欲何為?”
威壓如同實質(zhì)的冰潮,彌漫整個偏殿,空氣凝滯。
蒼焱卻似毫無所覺,反而向前走了兩步,逼近凌清玄,唇角笑意加深。
“掌門這話說的,弟子聽不懂?!彼抗饴湓诹枨逍蚓o的淡色唇瓣上,意有所指,“昨夜之事,掌門若是心中不忿,弟子賠罪便是。何必今日公、報、私、仇?”
最后四字,他說得極慢,帶著惡劣的調(diào)侃。
凌清玄眼底寒意驟盛,周身靈力幾乎要控制不住地震蕩起來。
“放肆!”
“放肆?”蒼焱低笑,又逼近一步,兩人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,“掌門昨夜在我懷里時,可不是這般說的……”
話音未落,一道凌厲無匹的冰錐瞬間凝成,直刺蒼焱面門!速度快得驚人!
蒼焱眼底紅芒一閃,偏頭躲過,冰錐擦著他臉頰掠過,“咄”一聲深深釘入后方玄冰壁,裂紋蔓延。
他抬手,指尖抹過臉頰,一道極細的血痕出現(xiàn),滲出血珠。他將染血的指尖放到唇邊,舌尖輕輕舔去,動作妖異而挑釁。
“掌門好狠的心。”他笑著,眼底卻再無半分戲謔,只剩下沉沉的、捕獵般的幽光,“不過……”
他聲音壓低,帶著某種致命的誘惑力。
“你確定要在這里,與我動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