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確定要在這里,與我動手?”
蒼焱的聲音低沉下去,那點戲謔被一種更深沉、更危險的東西取代。他舔去指尖血珠的動作慢條斯理,目光卻如鎖定了獵物的蟒,緊緊纏著凌清玄。
凌清玄指尖微顫,方才凝出冰錐已幾乎抽空他月圓后尚未完全恢復(fù)的靈力,胸腔內(nèi)氣血翻涌,被他強行壓下。他面色更白,如同上好的寒玉,唯有眼底冰封的怒意證明他是個活人。
他不能在此動手。執(zhí)律堂偏殿并非絕對隱秘,一旦靈力劇烈波動,必會引來長老。屆時,他該如何解釋與一名新弟子在此纏斗?更何況,他此刻……絕非這妖物對手。
凌清玄緩緩收回手,寬大袖袍垂落,掩去指尖的顫抖。他挺直脊背,試圖以高度和威儀重新建立距離,盡管對方逼近的氣息幾乎將他籠罩。
“滾出清虛仙宗?!彼曇衾涞玫舯?,每一個字都淬著寒,“否則,本尊必傾全宗之力,將你斬于劍下。”
蒼焱像是聽到了什么極有趣的笑話,低低地笑了起來,笑聲在空曠冰冷的偏殿里回蕩,帶著說不出的邪氣。
“傾全宗之力?”他向前又邁了一小步,鞋尖幾乎要碰到凌清玄一塵不染的云履,“為了我?真是令人受寵若驚?!?/p>
他忽地斂了笑,目光沉凝,落在凌清玄因強忍怒意而微抿的唇上。
“可我若走了,掌門月圓之夜的秘密……誰來守?”他語調(diào)拖長,曖昧又致命,“還有那身勾魂蝕骨的異香……掌門就不好奇,為何獨獨我能嗅到?又意味著什么?”
凌清玄心臟猛地一縮。異香……他果真知道些什么!
“胡言亂語!”凌清玄斥道,眼神卻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。
“是不是胡言,掌門心中自有分辨?!鄙n焱步步緊逼,享受著他細(xì)微的情緒變化,“我不過是想在貴寶地尋個清靜,歷練一番罷了。掌門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?”
他伸出手,并非攻擊,而是朝著凌清玄垂在身側(cè)的手——那只好看得如同冰雕玉琢,此刻卻緊握成拳的手。
凌清玄猛地后退一步,避開他的觸碰,仿佛那是什么劇毒之物。
“清虛仙宗,不留居心叵測之輩?!绷枨逍Z氣決絕,下頜繃緊,“給你三日,自行離去。否則……”
“否則如何?”蒼焱打斷他,眼底紅芒一閃而逝,周身那股玩世不恭的氣息陡然變得極具壓迫感,雖只是一瞬,卻讓凌清玄呼吸驟然一窒,仿佛被無形巨蟒纏緊,“殺了我?掌門……你做得到嗎?”
四目相對,空氣凝固,劍拔弩張。
凌清玄在那雙深不見底的妖瞳里,看到了毫不掩飾的侵略和志在必得。他知道,這妖物根本未曾將他的威脅放在眼里。
半晌,凌清玄率先移開視線,冷聲道:“既入仙宗,便守仙宗的規(guī)矩。暫于雜役房聽候差遣,未有傳召,不得踏足內(nèi)門諸峰。”
這是變相的囚禁與監(jiān)視。雜役房位于仙宗外圍,靈氣稀薄,便于管控。
蒼焱挑眉,似乎對這個安排頗為意外,隨即又笑了,仿佛覺得這懲罰幼稚得可愛。
“雜役房?”他摸了摸下巴,目光再次變得輕佻起來,“掌門這是要親自‘差遣’我?”
凌清玄不再看他,轉(zhuǎn)身走向殿門,背影孤峭冰冷。
“你好自為之?!?/p>
聲音落下,殿門無聲開啟,外面天光涌入,映得他身影愈發(fā)雪白剔透,不似凡人。
蒼焱看著他離去,并未阻攔,只是舔了舔唇角,那抹極細(xì)的血痕早已愈合。
“當(dāng)然……”他低聲自語,眸中幽光閃爍,“我們都會……好自為之。”
凌清玄走出執(zhí)律堂,迎面而來的清冷空氣并未讓他感到絲毫舒緩。身后殿門合攏,將那妖異的身影和氣息隔絕,但他知道,那只是暫時的。
那妖物就像一枚投入冰湖的烙鐵,不僅打破了平靜,更帶來了無法忽視的、滾燙的威脅。而他身負(fù)的秘密,似乎已被對方攥住了一角。
他必須盡快查明那妖物的真身和目的,還有……那所謂的異香,究竟是怎么回事。
凌清玄腳步未停,徑直朝藏經(jīng)閣深處禁書庫的方向走去。陽光下,他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。
而偏殿內(nèi),蒼焱伸了個懶腰,骨骼發(fā)出輕微的噼啪聲。他環(huán)視這間冰冷肅穆的殿堂,嘴角扯出一個玩味的笑。
“雜役房?呵……凌清玄,你以為這就能攔住我?”
他身形一晃,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,瞬間消失于原地,只留下一縷極淡的、灼熱的氣息,很快也被殿內(nèi)的玄冰之氣吞沒。
仙宗的規(guī)矩?他蒼焱何時守過規(guī)矩。
游戲,才剛剛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