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澤和蘇琳回到家。
天已經(jīng)黑透了。
蘇琳系上圍裙，真的去做紅燒肉。廚房里傳來切菜的聲音，咚咚咚的。
陸澤坐在沙發(fā)上，看著她的背影。
他想，該說出來了。
再不說，憋在心里難受。
肉下鍋了，刺啦一聲，香味飄出來。
陸澤走到廚房門口，靠著門框。
“蘇琳?！彼辛艘宦暋?/p>
“嗯？”蘇琳沒回頭，拿著鍋鏟翻炒?！梆I啦？馬上好?！?/p>
“我不餓。”陸澤說，“我有話想跟你說。”
蘇琳關(guān)了火，轉(zhuǎn)過身來。
她看著陸澤，眼睛亮亮的?！霸趺蠢玻窟@么嚴肅?！?/p>
陸澤吸了口氣?！拔医裉?，看見了一些東西?！?/p>
“看見什么了？”蘇琳問。她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。
“看見你眼睛變成金色了?！标憹烧f，“還看見你身上有光，金色的，像……像毛茸茸的邊兒?！?/p>
他頓了頓，又說：“還有那些花，不是你摸了一下才長那么快的嗎？”
蘇琳不說話了。
她看著陸澤，臉上的笑慢慢沒了。
鍋里的肉還在滋滋響，冒著熱氣。
“你……你看錯了吧。”她小聲說，聲音有點緊?！翱赡苁菬艄饣蔚?。”
“沒看錯?！标憹蓳u頭，“我看得清清楚楚。不止今天，好幾次了。你身上總有那種很暖和的光，別人好像都看不見?！?/p>
他往前走了一步?！疤K琳，你告訴我，你到底是誰？”
蘇琳低下頭，手指絞著圍裙邊。
那圍裙是格子的，藍白相間，她穿著很好看。
過了好一會兒，她抬起頭，眼睛有點紅。
“我怕說了，你就不要我了?！彼穆曇糨p輕的，像蚊子叫。
“怎么會。”陸澤說，“你是我女朋友啊?！?/p>
他拉起她的手?！拔揖褪窍胫馈Ｎ也幌肷抖济稍诠睦?。”
蘇琳看著他，看了很久。
好像要把他看到心里去。
然后她嘆了口氣。
“好吧。”她說，“我說。但你別嚇著?！?/p>
她解下圍裙，拉著陸澤走到客廳，在沙發(fā)上坐下。
紅燒肉的香味還飄在空氣里，一陣一陣的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人?！碧K琳說，聲音還是很輕。
陸澤沒說話，等著她說下去。
“我是狐貍?！彼f，“修煉了一千年的狐貍精?！?/p>
她說完，就看著陸澤，好像怕他跳起來或者大叫。
但陸澤只是點點頭?！拔也乱彩恰！彼f，“那金光，毛茸茸的，挺像狐貍毛?！?/p>
這下輪到蘇琳愣住了?！澳悴慌?？”
“怕啥?！标憹尚α?，“你又沒害過我。你做的紅燒肉那么好吃，害我干嘛?！?/p>
蘇琳也笑了，眼睛彎彎的，這下有點像小狐貍了。
“其實我們妖族，有很多規(guī)矩?！彼f，“不能隨便讓人知道身份，這叫‘避世法則’。不然會有麻煩。”
“什么麻煩？”陸澤問。
“有監(jiān)察使?！碧K琳說，“專門管這個的。要是哪個妖暴露了，或者用妖力干壞事，他們就會來處理?！?/p>
她想了想，又補充道：“監(jiān)察使也是妖，但很厲害，誰也不怕。領(lǐng)頭的那個姓秦，我們都叫他秦先生?！?/p>
陸澤想起酒會上那個穿黑西裝的男人，冷冷的眼神。
“我好像見過他。”他說。
“可能吧。”蘇琳說，“他經(jīng)常在人間走動?！?/p>
“那你為啥來人間？”陸澤問，“就為了……給我做紅燒肉？”
蘇琳捶了他一下，又笑起來?！懊赖媚??！?/p>
然后她認真起來?！拔覀兗易?，世代守著一件寶貝，叫月華石。它能匯聚月光精華，幫助我們修煉。我是這一代的守護者。”
“二十年前，月華石的能量突然不穩(wěn)定了。家族長老說，必須帶到人間，借助人間煙火氣來溫養(yǎng)它，才能慢慢恢復(fù)?！?/p>
“所以你就來了？”陸澤問。
“嗯?！碧K琳點頭，“我扮成學(xué)生，來上大學(xué)，然后工作?，F(xiàn)在是個設(shè)計師，天天畫圖?！彼财沧?，“其實我更想趴在山坡上曬太陽?！?/p>
陸澤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：一只毛茸茸的金色狐貍，懶洋洋地趴在草地上曬太陽。
他覺得挺可愛的。
“那月華石現(xiàn)在在哪兒？”他問。
“在我身上?！碧K琳說，“化成了我的內(nèi)丹。所以我才不能離開人間，得等到它完全穩(wěn)定才行?！?/p>
她看著陸澤，眼神有點不安。“現(xiàn)在你都知道了。我是個妖怪，還得守著個石頭，不能離開。還有監(jiān)察使盯著……你要是后悔，還來得及。”
陸澤沒說話，伸出手，摸了摸她的頭發(fā)。
軟軟的，滑滑的，像最好的綢緞。
“我后悔啥?！彼f，“我女朋友是個千年狐貍精，多厲害啊。別人想找還找不著呢。”
蘇琳噗嗤一聲笑了，眼睛又紅了，這回是高興的。
“你真不嫌我？”
“不嫌?！标憹烧f，“你變成狐貍給我看看唄？我還沒見過呢?！?/p>
蘇琳搖搖頭?！艾F(xiàn)在不行。妖力波動太大會被察覺的。秦先生他們鼻子可靈了?！?/p>
她靠進陸澤懷里，輕聲說：“就這樣陪著我就行?！?/p>
陸澤摟著她，聞到她頭發(fā)上有淡淡的香味，不是香水，像是……陽光和青草的味道。
怪不得她總喜歡在陽臺曬太陽。
“我會幫你守著的?！标憹烧f，“不管你是人是狐貍，你都是我的蘇琳?！?/p>
他想了想，又補充道：“就是以后別用妖力催花玩了，怪嚇人的。”
蘇琳在他懷里咯咯地笑，肩膀一抖一抖的。
“知道啦?！彼f，“餓不餓？肉都快涼了?！?/p>
“餓?！标憹烧f，“能吃下一頭牛?！?/p>
蘇琳站起來，去廚房熱菜。
陸澤看著她的背影，覺得心里踏實得很。
他有了一只小狐貍。
會做紅燒肉，會畫設(shè)計圖，還會用金光閃閃的眼睛看他。
挺好的。
肉熱好了，兩人坐在桌邊吃飯。
蘇琳夾了塊最大的肉放到陸澤碗里。
“吃吧。”她說，“以后我天天給你做。”
陸澤咬了一口，香得很。
“嗯?！彼c頭，“說好了啊?！?/p>
窗外的月亮升起來了，圓圓的，亮亮的。
月光照進來，灑在地板上，像一層銀霜。
蘇琳看了一眼月亮，眼睛微微亮了一下，又暗下去。
陸澤看見了，沒說話，只是又夾了塊肉給她。
有些事，心里知道就好。
日子還長著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