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信發(fā)過來的時間是下午四點(diǎn)十五分。
我盯著手機(jī)屏幕，手指懸在刪除鍵上，卻遲遲沒按下去。
未知號碼，奇怪的內(nèi)容，和剛才的彈幕一樣，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。
我回?fù)苓^去，電話里傳來“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”的提示音。
是惡作劇嗎？
可結(jié)合剛才李姐的反應(yīng)，還有物業(yè)說的紅色運(yùn)動鞋，我怎么都沒法把這當(dāng)成惡作劇。
我走到門口，透過貓眼往外看。
走廊里靜悄悄的，聲控?zé)魶]亮，只有應(yīng)急燈的微弱光線，照得墻壁泛著慘白。
李姐家的門緊閉著，門上還貼著張“?！弊郑侨ツ甏汗?jié)貼的，邊角都卷起來了。
我盯著那扇門，忽然想起剛才李姐攥著的布口袋。
她那個布口袋里，裝的到底是什么？
是萌萌的東西嗎？
還是……別的什么？
我不敢再想下去，回到客廳，把所有窗戶都關(guān)嚴(yán)，窗簾也拉得死死的，連一點(diǎn)縫隙都沒留。
屋里瞬間暗了下來，只有電腦屏幕和手機(jī)屏幕亮著，光線映在墻上，晃得人眼睛疼。
我坐在沙發(fā)上，懷里抱著個抱枕，手里攥著手機(jī)，屏幕一直停留在那條短信上。
【晚上別開窗，她會來找你要鞋的?！?/p>
“她”是誰？
是萌萌嗎？
如果萌萌真的溺死在湖里了，那來找我要鞋的，是她的魂嗎？
我越想越怕，干脆打開電視，把聲音開得很大，想蓋過心里的恐懼。
電視里正在播一部喜劇片，演員們夸張地笑著，可我一點(diǎn)都笑不出來，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聲，“咚咚”的，像敲鼓一樣。
時間一點(diǎn)點(diǎn)過去，天色徹底黑了下來。
小區(qū)里的路燈亮了，透過窗簾縫隙，能看到一點(diǎn)微弱的光。
我起身去廚房倒水，路過陽臺時，忽然聽到“咚”的一聲。
像是有什么東西掉在了陽臺上。
我心里一緊，停下腳步，屏住呼吸聽著。
沒有再出聲。
是風(fēng)吹的嗎？
還是……別的什么？
我慢慢挪到陽臺門口，手放在門把手上，卻不敢拉開。
剛才我明明把陽臺門也關(guān)嚴(yán)了，還反鎖了。
就在這時，彈幕又出現(xiàn)了。
不是在客廳里，是在陽臺門的玻璃上，一行白字慢慢浮現(xiàn)出來，像是用白色的馬克筆寫的：
【別開門！是她來了！】
我嚇得往后退了一步，撞到了身后的餐桌，桌上的水杯晃了晃，水灑出來一點(diǎn)，落在地上，濺起小小的水花。
玻璃上的彈幕還在增加：
【她在找她的鞋！】
【紅色的運(yùn)動鞋，你見過的！】
【她知道李姐把鞋扔了，現(xiàn)在來找你要！】
我盯著玻璃，忽然看到玻璃上映出一個小小的影子。
就在陽臺外面，蹲在地上，背對著我，穿著藍(lán)色的校服，頭發(fā)長長的，垂在肩膀上。
是萌萌！
我瞬間僵在原地，連呼吸都忘了。
那個影子一動不動地蹲在那里，像是在找什么東西，手指在陽臺的地面上摸索著，動作緩慢而僵硬。
我想喊，卻發(fā)不出聲音，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。
就在這時，那個影子慢慢轉(zhuǎn)了過來。
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臉。
蒼白，浮腫，眼睛睜得很大，瞳孔是灰色的，沒有一點(diǎn)光澤，臉上還掛著水珠，順著下巴往下滴，滴在陽臺的地面上，暈開小小的水跡。
她的嘴角微微上揚(yáng)，像是在笑，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。
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，準(zhǔn)確地說，是落在我攥著手機(jī)的手上。
然后，她慢慢抬起手，指向我的腳邊。
我順著她指的方向往下看，地上什么都沒有。
可下一秒，彈幕又飄了過來，這次的字是紅色的，像血一樣：
【她在看你的鞋！】
【她以為你穿了她的鞋！】
【快把鞋脫下來！不然她會拉你下去的！】
我低頭看自己的鞋，是雙白色的運(yùn)動鞋，和萌萌的紅色運(yùn)動鞋根本不一樣。
可那個影子還在指著我的腳邊，眼神里帶著種說不出的執(zhí)拗。
我嚇得趕緊把鞋脫下來，扔到一邊。
就在我脫鞋的瞬間，陽臺外面的影子消失了。
像是從來沒出現(xiàn)過一樣。
我沖到陽臺門口，拉開窗簾，打開門。
陽臺上空蕩蕩的，只有風(fēng)在吹，卷起地上的一點(diǎn)灰塵。
剛才那個影子，還有那些水珠，都不見了。
只有陽臺的地面上，隱約能看到幾個小小的腳印。
腳印很淺，像是用水印上去的，一踩就沒了。
我蹲下來，仔細(xì)看那些腳印。
很小，明顯是孩子的腳印。
而且，腳印的方向，是朝著湖邊的。
我心里一寒，趕緊關(guān)上陽臺門，反鎖，又把窗簾拉得更嚴(yán)了。
回到客廳，我癱在沙發(fā)上，渾身都在發(fā)抖。
剛才那到底是不是幻覺？
如果是幻覺，為什么會有腳印？
如果不是幻覺，那萌萌的魂，真的來找我了？
她找我要鞋，是因?yàn)槔罱惆阉男恿藛幔?/p>
我拿起手機(jī)，想給物業(yè)打個電話，問問湖里的情況，可手指剛碰到撥號鍵，就停住了。
我該怎么說？
說我看到了萌萌的魂？
他們肯定會以為我瘋了。
就在這時，門外傳來了腳步聲。
很輕，很慢，像是拖著什么東西在走，“嘩啦，嘩啦”的，伴隨著水跡滴落的聲音。
腳步聲停在了我家門口。
然后，是敲門聲。
“咚咚，咚咚?！?/p>
和下午李姐的敲門聲不一樣，這次的敲門聲很輕，卻帶著種說不出的沉重感，像是敲門的人很無力。
我嚇得不敢出聲，靠在門后，屏住呼吸聽著。
門外沒有再敲門，卻傳來了一個小小的聲音，像是孩子在說話，聲音很輕，帶著點(diǎn)沙啞：
“阿姨……”
是萌萌的聲音！
“阿姨，你看到我的鞋了嗎？”
“紅色的，上面有小熊的圖案……”
“李媽媽把它扔了，我找不到了……”
“阿姨，你能幫我找嗎？”
聲音越來越近，像是就在門外面，貼著門縫在說。
我能清楚地聽到她說話時，帶著的水汽聲，像是嘴里含著水。
還有，她的聲音里，帶著種說不出的冷意，順著門縫往屋里鉆。
我攥著拳頭，指甲都嵌進(jìn)了肉里，卻不敢發(fā)出一點(diǎn)聲音。
彈幕又出現(xiàn)了，這次是在門的貓眼旁邊，一行行白字飛快地飄過：
【別說話！別開門！】
【她不是在找鞋！她是在找替身！】
【你一說話，她就知道你在里面了！】
【她會從門縫里鉆進(jìn)來的！】
門外的聲音還在繼續(xù)：“阿姨，你在里面嗎？”
“我知道你在，我看到燈光了……”
“阿姨，我好冷啊……湖里好冷……”
“阿姨，你開門讓我進(jìn)去暖暖好不好？”
“我就待一會兒，不會麻煩你的……”
她的聲音越來越可憐，帶著哭腔，像是快要哭出來了。
我心里一陣難受，可彈幕的警告還在眼前：
【別信她！她是想拉你去湖里陪她！】
【她溺死的時候，身邊沒有一個人，她怕孤單！】
【你要是開門，就會像她一樣，被水草纏住腳腕，再也出不來了！】
就在這時，門外的聲音突然變了。
不再是可憐的哭腔，而是變得尖銳、刺耳，像是用指甲刮玻璃一樣：
“阿姨！你為什么不開門！”
“你是不是和李媽媽一樣，也怕我！”
“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晦氣！”
“我要我的鞋！你把我的鞋還給我！”
“不然我就進(jìn)去找你要！”
聲音越來越大，震得門都在微微發(fā)抖。
我嚇得往后退了一步，撞到了身后的鞋柜，鞋柜上的相框掉了下來，摔在地上，玻璃碎了一地。
門外的聲音突然停了。
緊接著，是“嘩啦”一聲，像是有什么東西潑在了門上。
我透過貓眼往外看。
門外空蕩蕩的，沒有任何人。
只有門上，沾滿了水。
水是渾濁的，帶著點(diǎn)綠色的水草，還有泥沙，順著門往下流，在地上積成了一小灘。
而在那灘水里，漂浮著一根紅色的鞋帶。
是萌萌的運(yùn)動鞋上的鞋帶。
我盯著貓眼里的紅色鞋帶，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，連呼吸都變得困難。
門外的水聲還在“滴答，滴答”地響，渾濁的水順著門縫往屋里滲，帶著股湖水特有的腥氣。
我不敢再看，背靠著門滑坐在地上，雙手抱著膝蓋，渾身都在發(fā)抖。
剛才萌萌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，從可憐到尖銳，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。
她真的在找她的鞋。
也真的在找替身。
我該怎么辦？
報警嗎？
可警察會信我說的話嗎？
說我看到了鬼魂，還聽到了鬼魂說話？
他們只會把我當(dāng)成精神有問題的人。
就在這時，手機(jī)響了。
這次的鈴聲格外刺耳，在安靜的屋里顯得特別突兀。
我嚇得一哆嗦，差點(diǎn)把手機(jī)扔出去。
看了一眼來電顯示，是“派出所”。
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。
派出所為什么會給我打電話？
是因?yàn)槲飿I(yè)說的那只紅色運(yùn)動鞋嗎？
我深吸一口氣，按下了接聽鍵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：“喂，您好?！?/p>
“請問是蘇晚女士嗎？”電話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，很沉穩(wěn)，帶著點(diǎn)公式化的嚴(yán)肅。
“是我，請問有什么事嗎？”我問。
“我們是XX派出所的，想向您了解一些情況，”男人說，“您住在XX小區(qū)3號樓2單元502，對嗎？”
“對?！?/p>
“您隔壁501的住戶，李梅女士，您認(rèn)識嗎？”
李梅就是李姐。
“認(rèn)識，她是我鄰居?！蔽一卮?，手指緊緊攥著手機(jī)，指節(jié)泛白。
“是這樣的，”男人頓了頓，聲音壓低了些，“今天下午，有人在小區(qū)后湖的垃圾桶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雙兒童運(yùn)動鞋，紅色的，經(jīng)過調(diào)查，這雙鞋是李梅女士的女兒，李萌的?！?/p>
“我們聯(lián)系了李梅女士，想向她了解情況，可她的電話一直打不通，家里也沒人開門。我們通過物業(yè)了解到，您是她的鄰居，所以想問問您，今天下午您見過李梅女士嗎？她有沒有跟您說過什么？”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李姐的電話打不通？
她不是說回老家長輩家了嗎？
難道她沒走？
還是……她出什么事了？
我想起下午李姐的樣子，她攥著布口袋，眼神躲閃，還有彈幕說她是怕沾晦氣才想把萌萌“丟”出來。
她會不會……也出事了？
我定了定神，把下午的事情跟警察說了一遍：“今天下午三點(diǎn)多，李姐來敲過我的門，說她老家母親不舒服，要回去照看兩天，想讓我?guī)兔φ湛此畠好让龋€說萌萌在家寫作業(yè)。我因?yàn)橐影啵蜎]答應(yīng)。之后我就沒再見過她了?！?/p>
我沒提彈幕的事，也沒提我看到的影子和聽到的聲音。
那些事太離奇了，說了警察也不會信。
警察沉默了一會兒，又問：“您最后一次見李萌是什么時候？”
“上周三下午，”我回答，“我下班回來，在單元門口碰到她，她背著書包，還跟我打了招呼。之后就沒再見過了?！?/p>
“您確定是上周三嗎？”警察追問。
“確定，”我說，“那天我還拍了張照片，照片里有她的背影?！?/p>
“好的，麻煩您明天方便的時候，來派出所一趟，把照片給我們看一下，順便再做個筆錄?！本煺f，“另外，如果您再見到李梅女士，或者聽到什么動靜，麻煩您及時跟我們聯(lián)系。”
我答應(yīng)下來，掛了電話。
手機(jī)屏幕暗下去，映出我蒼白的臉。
李姐不見了。
她的電話打不通，家里也沒人。
她到底去哪了？
是真的回老家長輩家了，還是……出了別的事？
我想起下午她攥著的布口袋。
那個布口袋里，會不會裝著萌萌的尸體？
她不是怕萌萌的魂跟著她嗎？
會不會把萌萌的尸體藏起來了？
這個念頭一冒出來，我就覺得渾身發(fā)冷。
如果真是這樣，那她也太可怕了。
為了不沾晦氣，竟然能對自己的女兒做出這種事。
我走到窗邊，再次掀開窗簾一角往下看。
湖邊的警戒線還在，抽水機(jī)已經(jīng)開始工作了，“嗡嗡”的聲音透過窗戶傳進(jìn)來，很吵。
幾個警察在湖邊走動，手里拿著手電筒，像是在搜尋什么。
他們是不是也在找萌萌的尸體？
我盯著湖面，忽然看到水面上有個小小的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