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過不去的!” 紅纓盔騎兵追上來了,他的馬跑得飛快,四蹄濺起的不是泥水,而是黑色的粉末,“只有跟著我才能活!”
我握緊龍膽槍,槍桿燙得驚人。那騎兵突然舉起長矛刺過來,矛尖閃著綠光。我側(cè)身躲過,槍桿橫掃,正打在他的頭盔上 ——“哐當” 一聲,頭盔掉在地上,露出的腦袋卻不是人的,而是顆馬頭,眼睛里流著血淚。
馬驚叫著人立起來,我差點被甩下去。那馬頭騎兵摔在地上,身體還在抽搐,鎧甲里鉆出無數(shù)只黑色的蟲子,瞬間把他啃成了骨架。
河對岸突然傳來鼓聲,咚、咚、咚,和剛才營寨外的節(jié)奏一樣。我看見對岸站著個穿綠袍的人,背對著我,手里舉著面白幡。
諸葛亮的話突然響起來:若看見白幡,立刻往東南跑。
東南方是片密林,樹木長得歪歪扭扭,樹枝像鬼爪一樣伸向天空。我咬咬牙,催馬跳進河里 —— 河水很冷,刺骨的冷,而且異常粘稠,像灌了鉛。馬掙扎著往前游,我看見水底有很多人影,都穿著鎧甲,伸出手想抓馬腿,他們的臉都朝著同一個方向,盯著東南方的密林。
剛上岸,就聽見身后傳來慘叫?;仡^一看,紅纓盔騎兵的骨架正在河里融化,河水的顏色變得更暗了,那些水底的人影開始往岸上爬,動作僵硬得像木偶。
密林里彌漫著霧氣,能見度很低。我牽著馬往里走,樹枝勾住我的鎧甲,發(fā)出 “刺啦” 的聲響。地上有很多腳印,都是同一個方向,朝著密林深處,而且只有去的,沒有回來的。
“趙將軍?”
身后突然有人說話,聲音很輕,像個女人。我想起第十一條規(guī)則:若有人叫你的字,而非名,不要回頭。她叫的是 “趙將軍”,用了姓,不算字。
我慢慢轉(zhuǎn)過身,看見個穿著民女服飾的人,抱著個襁褓,站在棵老樹下,臉藏在陰影里。“能幫我抱抱孩子嗎?” 她的聲音在發(fā)抖,“我實在走不動了?!?/p>
襁褓里有動靜,像是嬰兒在哭,但那哭聲很奇怪,不像是人類的聲音,更像是貓叫。我盯著她的腳,發(fā)現(xiàn)她沒穿鞋,腳踝處有圈青黑色的紋路,和營寨里踩了紅線的傳令兵一模一樣。
“我還有軍務(wù)。” 我握緊手里的石頭,上面的 “趙” 字硌得手心發(fā)麻。
“求你了?!?她往前走了兩步,襁褓的布滑下來點,露出里面的東西 —— 不是嬰兒,是團灰色的毛發(fā),上面嵌著兩顆紅色的珠子,像是眼睛,“他快不行了。”
我突然聞到股熟悉的味道,是營寨里的檀香混著腐臭味。那女人的臉慢慢從陰影里露出來,皮膚白得像紙,眼睛是純黑的,和諸葛亮一樣沒有眼白。
“抱一下吧?!?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尖細,像那個送錦囊的影子,“就一下?!?/p>
馬突然受驚,掙脫韁繩往密林深處跑。我沒追,死死盯著那女人懷里的襁褓 —— 里面的東西動得更厲害了,毛發(fā)里鉆出幾只細腿,像是蜘蛛的腿。
“不必了?!?我轉(zhuǎn)身就走,剛邁出兩步,就聽見身后傳來撕心裂肺的尖叫,不是女人的,也不是嬰兒的,而是無數(shù)種聲音混雜在一起,像是有很多人在同時哭喊。
跑出去很遠,尖叫聲才消失。我靠在棵樹上喘氣,發(fā)現(xiàn)手里的石頭不知何時變得滾燙,上面的 “趙” 字滲出了暗紅色的液體,像是血。
密林深處隱約有火光,我摸過去,看見個破敗的山神廟,廟門口掛著盞油燈,燈芯是綠色的,照著門口的兩尊石獅子 —— 獅子的眼睛是用紅漆畫的,卻在動,像是活的。
“進來吧?!?/p>
廟里傳來聲音,很蒼老,像是個老者。我猶豫了一下,掀開門簾走進去。廟里很暗,只有供桌上點著根蠟燭,火苗是藍色的。供桌后面坐著個穿黑袍的人,背對著我,正在擺弄些什么,發(fā)出 “叮叮當當” 的響聲。
“坐?!?他指了指地上的草堆,聲音里帶著回音。
我沒坐,站在他的左手邊 —— 這是面對諸葛亮時的規(guī)矩,不知道對其他人管用不。“閣下是何人?”
黑袍人轉(zhuǎn)過身,他的臉被兜帽遮住了,只能看見花白的胡子,很長,拖到地上,上面沾著些黑色的東西?!澳憧梢越形依险伞!?他笑了笑,胡子動了動,“看你的樣子,是劉備的人?”
“是。”
“那你可知這林子的規(guī)矩?” 他突然問,聲音變得很尖。
我心里一緊,又有新規(guī)則?“不知?!?/p>
“很好?!?他從懷里掏出塊木牌,扔給我,“拿著這個,能讓你少走彎路。”
木牌是黑色的,上面刻著個 “逃” 字,筆畫里嵌著銀色的粉末,在燭光下閃閃發(fā)亮?!斑@是?”
“保命的東西?!?他重新轉(zhuǎn)過身去擺弄那些東西,“記住,聽見鐘聲別回頭,看見穿紅衣的小孩要繞道走,還有…… ” 他頓了頓,廟里突然刮起陣陰風,蠟燭的火苗變成了綠色,“別相信鏡子里的自己?!?/p>
這三條新規(guī)則像冰錐一樣扎進心里。我把木牌塞進鎧甲,和麻紙、竹簡、紙條放在一起,那里燙得像要著火。
“曹軍快追來了?!?老丈的聲音又變得蒼老,“你最好快點走,往西邊走,那里有座橋?!?/p>
“西邊?” 我愣了一下,諸葛亮說看見白幡要往東南跑,這里卻讓我往西走。
“怎么?不信我?” 老丈猛地轉(zhuǎn)過身,兜帽掉了下來,露出的臉根本不是人的臉,而是塊木板,上面用炭筆畫著眼睛和嘴,“那就等著喂蟲子吧!”
我嚇得后退一步,撞到了門簾。外面突然傳來鐘聲,“當 —— 當 —— 當”,聲音很沉悶,像是從地底傳來的。
老丈木板臉上的嘴咧開了,像是在笑:“聽,來了。”
我想起他說的規(guī)則:聽見鐘聲別回頭。轉(zhuǎn)身就往外跑,沒敢回頭。剛跑出廟門,就聽見身后傳來木板碎裂的聲音,還有蟲子爬動的窸窣聲。
往西跑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,果然看見座橋,是座木橋,橋板很舊,上面有很多窟窿,能看見下面的河水,還是暗紅色的。橋?qū)Π墩局鴤€小孩,穿著紅色的衣服,背對著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