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一個清晨,顧老把一份期貨交易的報名表放在安杰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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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下周六,有場小型的農(nóng)產(chǎn)品期貨交易會,民間組織的,規(guī)矩少,適合練手?!鳖櫪系穆曇衾飵еc期待,“敢不敢去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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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杰的指尖劃過盲文版的報名表,指尖微微顫抖。距離那場血色黃昏,已經(jīng)過去快一年了。這一年里,他從連盲文K線都摸不懂,到能通過小陳的描述,在腦海里構(gòu)建出完整的市場走勢圖,甚至能“聽”出交易員語氣里的貪婪與恐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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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真的要重返那個讓他失去一切的地方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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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怕了?”顧老笑了笑,“還是覺得,自己不如以前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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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是?!卑步軗u頭,“我只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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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怕再次失控,怕那些不好的回憶卷土重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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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?guī)闳€地方。”顧老拉起他的手,往外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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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?nèi)サ氖且患易C券公司的散戶交易大廳。早上九點半,大廳里像菜市場一樣嘈雜,屏幕上的數(shù)字瘋狂跳動,大爺大媽們的喊叫聲、鍵盤的敲擊聲、打印機的“滋滋”聲混雜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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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閉上眼,聽?!鳖櫪显谒呎f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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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杰依言照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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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初,他聽到的只是一片混亂的噪音。但漸漸地,他好像能從噪音里分辨出不同的情緒——有人在歡呼,那是手里的股票漲了;有人在咒罵,大概是虧了錢;還有人在低聲議論,語氣里帶著猶豫和試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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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感覺到了嗎?”顧老問,“市場不只是數(shù)字,是無數(shù)人的情緒堆起來的。你眼睛看不見,但你的耳朵,你的直覺,能捕捉到比眼睛更多的東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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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杰站在人群中,周圍的喧囂仿佛變成了一條流動的河,他能“看到”河水的湍急與平緩,能“聞”到水底隱藏的暗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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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去。”他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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交易那天,安杰穿了件深色的外套,小陳陪在他身邊。交易大廳不大,擠滿了人,看到安杰戴著墨鏡,有人投來好奇的目光,竊竊私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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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不是去年金融大賽那個……”
“聽說他瞎了?怎么還來交易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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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杰假裝沒聽見,在指定的位置坐下。小陳把一臺特制的語音播報器放在他面前,屏幕上的數(shù)字會實時轉(zhuǎn)化成聲音——漲了是清脆的“?!保耸堑统恋摹斑恕?,幅度越大,聲音越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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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開始了?!毙£惖吐曊f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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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杰深吸一口氣,戴上耳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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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初的十分鐘,他只是靜靜地聽著。大豆期貨的價格像個調(diào)皮的孩子,上躥下跳,播報器的“叮咚”聲雜亂無章。周圍的人開始下單,有人賺了小錢就立刻平倉,有人抱著僥幸心理加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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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現(xiàn)在做空?!卑步芡蝗婚_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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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陳愣了一下:“可是現(xiàn)在價格在漲啊,趨勢是向上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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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聽那些人的聲音?!卑步艽驍嗨?,“買漲的人在喊,但聲音虛浮,是跟風(fēng);賣空的人沒說話,卻在悄悄加倉——這是誘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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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陳半信半疑地按照他的指令操作,剛下單,大豆期貨的價格就開始下跌,像被戳破的氣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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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平倉。”安杰在價格跌到底部前一秒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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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陳迅速操作,虛擬資金盈利了5%。他看著安杰,眼睛里充滿了震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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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來的兩個小時,安杰像個指揮家,在“叮咚”聲中從容地發(fā)出指令。他從不看圖表,只靠聽聲音的頻率、節(jié)奏,還有小陳偶爾描述的市場情緒,就能精準(zhǔn)地抓住買賣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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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圍的人漸漸注意到這個戴墨鏡的年輕人,看到他的收益率一路飆升,從最初的默默無聞,沖到了排行榜的前列。議論聲從好奇變成了驚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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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人是神仙嗎?閉著眼都能賺錢?”
“他好像是……安杰?那個去年很厲害的大學(xué)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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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半小時,市場突然出現(xiàn)劇烈波動。有大戶在暗中砸盤,大豆期貨價格斷崖式下跌,恐慌情緒蔓延,所有人都在瘋狂拋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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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加倉?!卑步艿穆曇粢琅f平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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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?”小陳嚇了一跳,“現(xiàn)在跌得這么狠,加倉會虧死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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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恐慌過頭了?!卑步苷f,“你聽,砸盤的聲音已經(jīng)弱了,剩下的都是散戶在跟風(fēng)——這是底部信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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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指尖在桌子上輕輕敲擊,像是在感受市場的脈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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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陳咬了咬牙,按照他的指令加了重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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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分鐘后,價格觸底反彈,像火箭一樣躥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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交易結(jié)束時,安杰的收益率定格在37%,穩(wěn)居第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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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群爆發(fā)出熱烈的掌聲,有人過來想和他握手,被顧老攔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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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們該走了?!鳖櫪戏銎鸢步?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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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杰站起身,臉上沒什么表情,但緊握的拳頭泄露了他的激動。他沒有回頭,在小陳的引導(dǎo)下,一步步走出交易大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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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面的陽光有點刺眼,他微微瞇起眼(盡管看不見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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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知道,這只是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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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僅要贏回屬于自己的榮耀,更要為珍爾,鋪一條通往光明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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口袋里,他悄悄攥著一片盲文資料——是他和珍爾設(shè)計的那個模型,指尖傳來熟悉的凸起,像她在輕輕推著他往前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