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踏出鐵皮棚子,腳踩上干燥水泥地的瞬間——
“叮咚!”
腦內(nèi)一聲響,比昨晚還清脆。
我手一抖,差點把蒜甩出去。
下一秒,左手睡衣口袋一沉。
我愣住。
伸手一摸。
指尖觸到硬皮本和冰涼的金屬。
掏出來。
紅皮房產(chǎn)證,燙金字:**房屋所有權(quán)證**。
翻開第一頁,照片旁寫著我的名字,地址欄清清楚楚:**市中心云頂花園8棟1602室**。
鋼印鮮紅,編號清晰,防偽水印在陽光下一閃一閃。
另一只手摸進右邊口袋,掏出一串鑰匙,三把,銀色,帶品牌logo小標牌,寫著“云頂花園物業(yè)專用”。
我站在菜市場門口,電線桿旁邊,手抖得像剛通了電。
抬頭。
馬路對面,一棟玻璃幕墻的高檔住宅樓拔地而起,陽光照在樓體上反著金光。
樓頂四個大字:**云頂花園**。
我嘴巴張著,沒合上。
腿先軟了,膝蓋一彎,手本能扶住電線桿。
桿子冰涼,我手心全是汗。
“我……”
話沒說完,身后菜市場傳來叫嚷。
“讓一讓!讓一讓!拉菜的車來了!”
一輛三輪滿載青菜的大叔“哐”地撞上我后腳跟,人字拖飛出去半米遠。
我都沒反應(yīng)。
只死死攥著房產(chǎn)證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
賣蒜老太太探頭看我一眼,嘀咕:“五毛錢買個證?這小伙子真讓騙子整破防了?!?/p>
沒人知道我手里攥著什么。
七百萬的房子,就因為我買了頭爛蒜。
我低頭看那袋蒜,蔫頭巴腦,皮都裂了。
現(xiàn)在它在我手里,像一枚暴富勛章。
睡衣還在漏風,左領(lǐng)口裂著,右口袋裝著房產(chǎn)證,左口袋鑰匙硌著大腿,腳上只剩一只拖鞋。
我彎腰撿起另一只,套上。
站直。
馬路對面,云頂花園的玻璃墻映著藍天白云。
也映出我這副德行——
雞窩頭,油臉,破睡衣,爛拖鞋,手里拎著五毛錢的蒜。
我忽然咧嘴笑了。
不是傻笑,是那種“老子真的做到了”的笑。
剛要邁步過馬路,一輛黑色奔馳“吱”地剎在我面前。
車窗降下,司機探頭:“先生,您需要代駕嗎?穿成這樣站豪宅門口,小心被當成精神病人。”
我沒理他。
只把房產(chǎn)證舉到車窗前,貼在玻璃上。
司機瞇眼一看,臉色變了。
“這……這是真的?”
我收證,轉(zhuǎn)身,朝云頂花園大門走去。
一步,兩步。
睡衣被風吹得鼓起來。
像披風。
我站在云頂花園的大門口,風把睡衣吹得鼓起來,像要起飛。手里攥著那串鑰匙,金屬邊角硌著掌心,疼得我清醒——這不是夢。
保安小哥探出腦袋,眼神從我頭頂滑到腳底,又盯著我手里那袋蔫蒜,眉頭擰成麻花。
“先生,您找誰?”
“我自己。”我掏出房產(chǎn)證,紅皮燙金字在陽光下一閃,“8棟1602,業(yè)主?!?/p>
他接過翻了三遍,抬頭看我,再低頭看證,再抬頭看我,仿佛在驗證人臉識別系統(tǒng)是不是集體失靈。
“您……真是這房主?”
“要不我現(xiàn)場開給你看?”我晃了晃鑰匙。
他猶豫半天,終于按了開門鍵,嘴里還嘀咕:“這年頭,穿睡衣拖鞋買豪宅的,頭一回見?!?/p>
電梯里,我對著鏡面照了照——頭發(fā)炸成鳥窩,領(lǐng)口裂著口子,左腳拖鞋帶快斷,右腳還沾著菜市場的泥。
完美。
蛇皮袋一肩扛,鑰匙一插,門“咔噠”開了。
客廳大得能踢毽子,落地窗外面是市中心全景,陽光灑進來,地板亮得能照出人影。
我一腳踩進去,拖鞋“啪”地甩飛,正巧砸在真皮沙發(fā)上。
“新家,我來了?!?/p>
剛把蛇皮袋往墻角一扔,門口傳來高跟鞋聲。
“咔、咔、咔?!?/p>
聲音停了。
我抬頭,對門的門開著,Lisa站那兒,手里拎著咖啡杯,妝容精致,一身職業(yè)套裝,頭發(fā)一絲不亂。
她看著我,眼睛瞪得像看見外星人登陸。
“王……王小明?”
“喲,Lisa?!蔽疫肿煲恍Γ樖謴拇锾统瞿穷^五毛蒜,“剛搬進來,順手帶了點戰(zhàn)略物資?!?/p>
她盯著那蒜,又看看我身后的豪宅,再看看我腳上只剩一只的拖鞋。
“你……住這兒?對門?”
“嗯吶?!?/p>
“你……做什么的?”
“主要工作是躺著?!蔽覔蠐项^,“副業(yè)是買蒜?!?/p>
她嘴唇動了動,沒發(fā)出聲,手里的咖啡杯差點滑下去。
我沖她揮揮手,轉(zhuǎn)身進屋,“改天串門啊?!?/p>
門一關(guān),我聽見她“啪”地關(guān)上門,響得整層樓都聽見了。
我癱在沙發(fā)上,手機一掏,外賣APP打開,點了頓火鍋。
七百萬的房子,總得開個光吧。
周一早上八點五十九分,我踩著人字拖進公司大樓。
T恤皺得像被洗衣機絞過,頭發(fā)還是炸著,眼底下兩團黑,其實是通宵打游戲熬的,不是加班。
打卡機“滴”了一聲,正好九點整。
工位上,李扒皮已經(jīng)在咆哮了。
“有些人啊,周末躺尸,毫無進取心!公司不是養(yǎng)老院!不想干趁早滾蛋!”
全辦公室鴉雀無聲。
我坐下,打了個哈欠,手機掏出來刷短視頻,正好看到一條標題:“普通人如何靠買蒜實現(xiàn)財富自由”。
我笑出聲。
李扒皮立馬扭頭,眼睛瞪得像要噴火。
“王小明!你笑什么?”
“沒笑你?!蔽姨ь^,語氣平靜,“就是覺得你說得對?!?/p>
他一愣。
“周末確實沒進取心?!蔽尹c點頭,“也沒躺尸?!?/p>
他冷笑:“那你干嘛了?做慈善?”
“買了套房?!?/p>
空氣突然安靜。
前排小張手一抖,咖啡灑了鍵盤上。
李扒皮站在原地,臉從紅轉(zhuǎn)青,又從青轉(zhuǎn)白。
“你……說什么?”
“市中心,云頂花園。”我掏出手機,相冊一劃,打開房產(chǎn)證照片,“精裝修,拎包入住,對門鄰居還認識我?!?/p>
他盯著手機屏幕,嘴唇哆嗦:“你……你別拿P圖糊弄我!”
“要不你去物業(yè)查查?”我聳聳肩,“報我名字,他們還能給你看鑰匙領(lǐng)取記錄?!?/p>
他猛地一拍桌子:“你哪來的錢?中彩票了?”
“任務(wù)獎勵?!蔽覍嵲拰嵳f。
“什么任務(wù)?”
“躺著。”
他氣得原地轉(zhuǎn)了半圈,脖子上的青筋直跳:“你少在這兒裝神弄鬼!上班時間刷手機,態(tài)度惡劣!我警告你——”
“我沒遲到?!蔽掖驍嗨皼]曠工,沒違反紀律。”
我指了指打卡記錄,“九點整,一分不差?!?/p>
他語塞。
“你……你別以為買了套房就能囂張!”他聲音拔高,“工作態(tài)度決定一切!像你這種混日子的,遲早被淘汰!”
我點點頭:“你說得對。”
他一愣。
“所以我決定,以后繼續(xù)保持這種工作態(tài)度?!蔽艺J真道,“畢竟,我已經(jīng)買得起房了,沒必要再被生活推著走?!?/p>
全辦公室死寂。
有人低頭猛敲鍵盤,有人假裝看報表,有人偷偷抬頭瞄李扒皮的臉色。
他站在那兒,像被點了穴,臉一陣紅一陣白,拳頭攥得咯咯響。
最后,他甩下一句:“走著瞧!”轉(zhuǎn)身沖進辦公室,“砰”地關(guān)上門,震得玻璃嗡嗡響。
我重新躺回椅子,手機往上一扣,閉眼養(yǎng)神。
剛睡著,手機震了。
我拿起來一看。
系統(tǒng)消息:
【新任務(wù)發(fā)布:連續(xù)在工位睡覺24小時,獎勵:電競級人體工學(xué)椅×1,外加公司年度帶薪休假30天?!?/p>
我睜開眼,看了眼辦公室。
李扒皮辦公室門縫里,他的眼睛正透過百葉窗縫隙死死盯著我。
我沖他笑了笑,把手機倒扣回桌上。
然后,把椅子往后一仰,腳翹上桌面,閉上眼。
睡衣?lián)Q成了T恤,但咸魚的本質(zhì),從沒變過。
李扒皮猛地站起來,手指幾乎戳穿玻璃。
我聽見他咬牙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