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扒皮辦公室的百葉窗縫隙里，那雙眼睛還死死盯著我，像焊在了玻璃上。我眼皮沒動，呼吸壓得極低，手指虛搭在手機邊，假裝在刷工作群消息。其實屏幕早就黑了，我連震動都關(guān)了——這年頭，裝睡也得講究專業(yè)性。
椅子往后一仰，頭靠上椅背，我慢慢把脖子歪向左邊，像是思考太累不小心睡著的。十秒鐘后，我聽見他辦公室傳來“啪”地一聲，估計是筆砸桌上了。
成了。
我從抽屜里摸出早就準備好的黑色眼罩，慢悠悠戴上，順手把鍵盤拉到胸前，指尖在上面隨便敲了兩下。文檔標題我昨天就起好了：《關(guān)于提升跨部門協(xié)同效率的可行性研究（V3.0_修訂版_最終定稿）》。名字越長，顯得越認真。
不到五分鐘，我開始打呼。
不是那種震天響的，是輕一點、穩(wěn)一點、帶點節(jié)奏的——“呼…呼呼…呼…” 像是深度睡眠的呼吸循環(huán)。前排小張回頭看了我一眼，憋得肩膀直抖，差點把鼠標笑掉。
李扒皮終于坐不住了。
“砰！”
他沖出來，一巴掌拍在我桌上，水杯都跳了起來。
“王小明！上班時間睡覺，你當公司是午休室？！”
我猛地一顫，眼睛“迷迷糊糊”睜開，眼神放空，嘴唇動了動，聲音像從夢里飄出來的：“經(jīng)……理……我在……深度冥想……剛進入心流狀態(tài)……那個SOP流程……優(yōu)化到第三階段了……”
說完，頭一歪，又“睡”了過去。
手指還在鍵盤上無意識地敲，屏幕上蹦出一串亂碼，但文檔名沒變，甚至還自動保存了一次，時間戳清清楚楚。
辦公室安靜得能聽見空調(diào)出風聲。
李扒皮站在那兒，臉漲成豬肝色，眼神在我和電腦屏幕之間來回掃，像是在找破綻。可人確實在工位，電腦開著正經(jīng)文檔，理由荒誕是荒誕了點，但……好像也不算違紀？
他咬牙切齒地甩了句：“你給我等著！”轉(zhuǎn)身沖回辦公室，門“哐”地關(guān)上，比昨天那聲還響。
我嘴角一勾，繼續(xù)睡。
兩小時三十七分。
系統(tǒng)終于在我腦子里“叮”了一聲：【趴桌睡覺累計時長已達3小時，距離任務完成還剩1小時03分鐘，請繼續(xù)保持狀態(tài)?！?/p>
好家伙，這系統(tǒng)還帶倒計時提醒的？
我調(diào)整了下姿勢，把眼罩壓得更嚴實，腿往桌肚里縮了縮，確保整個人看起來毫無防備。這年頭，躺平也得講究戰(zhàn)術(shù)布局——不能真睡死，也不能太清醒，得卡在“半夢半醒、靈感迸發(fā)”的臨界點。
又過了四十分鐘，李扒皮突然站起來，走到辦公室中央。
“所有人，臨時會議，十分鐘后開。”
我眼皮一跳。
糟了。
會議意味著全員站立匯報，他要是點我名，我總不能“冥想”到會場上吧？
可現(xiàn)在睜眼，等于前功盡棄。系統(tǒng)沒提示完成，說明還得繼續(xù)熬。
我決定賭一把。
頭不動，眼罩不摘，身體微微起伏，維持睡眠狀態(tài)。手機藏在桌下，我用拇指輕輕劃開屏幕，等系統(tǒng)消息。
一秒，兩秒……
“叮咚！”
【任務完成！今日趴桌睡覺累計時長4小時07分，獎勵已發(fā)放：敗家之眼電競主機×1、4K曲面屏×1、機械鍵盤×1、電競椅×1，已由系統(tǒng)合作物流發(fā)出，預計明日送達?！?/p>
我嘴角一揚，差點笑出聲。
但沒動。
會議開始，李扒皮站在白板前，目光掃了一圈，最后釘在我身上。
“王小明，”他聲音冷得像冰，“請你站起來，匯報一下近期工作進展?！?/p>
沒人應。
小張偷偷抬頭看了我一眼，又趕緊低頭，小聲說：“經(jīng)理……他……好像真睡著了?！?/p>
李扒皮臉色一沉，大步走過來，一把扯下我的眼罩。
我“驚醒”似的猛地抬頭，眼神茫然，頭發(fā)亂成雞窩，嘴里還嘟囔：“??？……關(guān)鍵節(jié)點……剛想到……跨部門資源調(diào)配的……最優(yōu)解……”
辦公室一片死寂。
李扒皮盯著我，胸口劇烈起伏，臉一陣紅一陣白，拳頭攥得咯咯響，像是下一秒就要原地爆炸。
“你！”他指著我，聲音都在抖，“你他媽——”
“經(jīng)理，”我揉了揉眼睛，慢悠悠坐直，“我剛進入深度思考狀態(tài)，你這一打斷，思路全亂了。這方案我可琢磨一整天了，回頭KPI要是掉，你擔責任？”
他一口氣卡在喉嚨里，臉都紫了。
“滾！”他終于吼出來，“今天別再讓我看見你！”
我伸個懶腰，慢條斯理地掏出手機，當著所有人面點開物流APP，把屏幕高高舉起，聲音響亮：“哎，我的電競主機發(fā)貨了，明天就能打《黑神話》了！”
屏幕上，“已發(fā)貨”三個大字，紅得刺眼。
全辦公室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手機上，有人瞪大眼，有人悄悄截圖，小張的嘴張得能塞下雞蛋。
李扒皮站在原地，眼神直勾勾盯著那三個字，身體晃了晃，手扶住墻，指尖發(fā)白。
他嘴唇動了動，沒說出話。
下一秒，他猛地轉(zhuǎn)身，沖回辦公室，門都沒關(guān)嚴，就聽見里面“嘩啦”一聲，像是文件全被掃到了地上。
我慢悠悠把手機塞回口袋，靠回椅子，閉上眼。
剛要瞇，手機又震了一下。
我低頭一看。
系統(tǒng)消息：
【新任務發(fā)布：今晚20:00前，前往公司樓下便利店購買草莓味棒棒糖一根，獎勵：現(xiàn)金五萬元?！?/p>
我睜開眼，看了眼時間。
17:48。
還剩一小時十二分鐘。
我摸了摸口袋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二十塊。
夠了。
我站起身，人字拖啪嗒啪嗒往外走。
路過李扒皮辦公室時，門縫里那只眼睛還在瞪著我。
我對著他笑了笑，抬手比了個“耶”。
他眼前一黑，手扶住桌角，整個人順著桌子滑了下去。